向门丘卡。
驱驯鹿上前,萨额锦沉声发问:“大萨满理应给吾等一个解释。”
“遵密仁扎木勒哈指引而来的秦军究竞是敌是友?”
“秦将刘季所言是不是真的?”
“大萨满您是不是要效仿胡国单于、秦国皇帝,将吾等各部都视作您的臣子、奴仆?”
“此战究竟是不是大萨满您的筹谋?”
贝尔、杜拉尔等一名名通古斯将领也都围绕在门丘卡身边,看向门丘卡的目光没了丝毫敬仰,只有怀疑!
门丘卡强压下心头憋闷,慈祥又诚恳的说:“此皆为敌军的污蔑!”
“密仁扎木勒哈很快就会指引通古斯册立新的王。”
“吾只是通古斯大萨满,绝不会窃取王的权柄!”
门丘卡的声音极尽诚恳,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根除。
萨额锦追问:“谁会是通古斯新的王?”
“究竟是由密仁扎木勒哈指引通古斯册立新的王,还是由您决定谁才是通古斯新的王?”
“大萨满您究竟是在遵从密仁扎木勒哈的意志,还是在遵从您自己的意志?”
如果门丘卡真的是在解释密仁扎木勒哈的指示,那么如门丘卡所说一般遵从密仁扎木勒哈指引而来的秦军为什么又被门丘卡视作敌军?
神灵是不会犯错的!
倘若达赉还活着,那么门丘卡只需要给出一个大方向,具体的战略战术都由达赉制定,就算是出现了前后矛盾也是达赉的错误,达赉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这很正常,没人会觉得不对。
倘若是前任大萨满阿江达冰面对如此局面,萨额锦等通古斯将领会自我催眠,让他们继续笃信阿江达冰是正确的。
但阿江达冰刚刚死去没几年,门丘卡继任时间并不长,尚未在通古斯人心中筑成坚定的信仰根基。萨额锦实在没办法催眠自己忽视如此之多鲜明的问题,继续信任门丘卡有能力解释密仁扎木勒哈的意志迎着一双双质疑的目光,门丘卡沉默数息之后疲惫轻叹:“吾知诸位对吾心有怀疑。”
“吾自会向神灵证明吾的虔诚。”
“但,胡军刚刚退走,秦军攻灭胡国之后必会来攻我通古斯。”
“留给我通古斯的时间,不多了!”
“当务之急,是立刻率族人们回返王庭、重整旗鼓、调拨粮食牲畜备战。”
门丘卡疲惫的双眼扫视全场道:“传大萨满令。”
“回返王庭!”
话落,门丘卡拨鹿转身,走向大军丛中。
没了争论的对象,萨额锦等人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他们究竞该如何是好。
“要不,先回返王庭再说?”
“是啊,什么事都可以回返王庭再说,免得待会儿胡军或秦军又杀奔回来了。”
“但此次册立新王之事万万不可大意!倘若大萨满再册立一位像当今大王一样无能的大王,我通古斯还有何未来可言?王被阵斩之事有一次就够了!”
“册立新王之事乃是密仁扎木勒哈的指引,吾等就算是不大意又如何?”
“密仁扎木勒哈怎么可能会选择当今大王这么愚蠢的人为大王,吾以为,当今大萨满未必得密仁扎木勒哈青睐啊!”
一名名将领、族长聚在一起小声商议着对于通古斯而言可谓疯狂的言论。
但就在讨论的内容愈发激进之际,贝尔突然高呼:“东北方向起火!”
众将皆惊!
大军之中起火,很有可能造成哗变,一旦大军哗变,无人能得幸存!
萨额锦当即大喝:“族人听令,随本将转进东北!”
一名名通古斯将领纷纷率领自己的嫡系亲信和本部落族人奔向浓烟升腾的方向。
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燃烧的草原,反倒是一片燃烧的木柴和盘膝坐在大火之中的门丘卡!贝尔当即上前,失声惊呼:“快快把大萨满救出来!”
门丘卡强忍着烈焰灼烧的痛苦,摇头笑道:“不必。”
“这是吾自己的选择。”
“是吾解释错了密仁扎木勒哈的指引,才导致了此战大败、数万族人战死,更害得大王被敌军射杀、带走了尸首。”
“吾不配为大萨满!”
“今吾将投身于烈焰之中,亲自前往天堂向密仁扎木勒哈请罪。”
“自今日起,宝格达便是通古斯的新任大萨满!”
信任的建立难之又难,信任的崩塌却只是转瞬之间。
门丘卡知道,通古斯上下已经不再信任她。
与其花费力气去重获信任,甚至是连累由她册立的下一任通古斯王也不被信任,倒不如以死赎罪!如今门丘卡葬身火海,所有对门丘卡篡权、夺位、暗害达赉的指控自然会随着门丘卡的肉体一同被大火洗刷干净。
如此便可将通古斯人的负面情绪归咎于门丘卡一人身上,制止通古斯人对密仁扎木勒哈的怀疑猜忌。让下一任干干净净的大萨满再高举着密仁扎木勒哈的旗号带领通古斯走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