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吗?
无耻。
但确实有效!
只此一策便能为大秦省下大量粮草,解大秦的燃眉之急。
待到有故六国遗民通过军功封爵,还能起到绝佳的表率作用,吸引更多的故六国遗民将人力物力集中于在秦国建功立业,将其利益与大秦的兴衰进行捆绑,而非是一门心思光复故国。
更可以让大量故六国遗民战死沙场,从源头削减有心光复故六国之人的数量。
扶苏沉吟片刻后缓缓颔首:“陈博士此谏略有些激进,但朕以为,值得一议。”
魏咎赶忙拱手焦呼:“陛下,此策不义也!”
陛下!脸!脸啊!
拜请陛下要点脸面啊!
韩仓也赶忙拱手:“陛下,朝中尚不知故六国遗民还能拿出多少钱粮。”
“一旦朝中将陈博士此策传诏天下,则此战便避无可避。”
“即便故六国遗民能拿出的钱粮不足以支撑此战,此战也势在必行,届时必当动用国中存粮,臣恐会致使社稷不稳啊!”
扶苏迈步走向群臣,声音转沉:“朕永远都记得,始皇帝十年五月二十二日,父皇因朕拔头曼城而北巡漠南。”
“于漠南,朕与父皇立下了三年之约!”
“三年之内,父皇纳朕之谏以仁治漠南、治天下,广造秦犁,休养生息积蓄国力,见仁政之功。”“三年之后,朕亲率大秦的铁骑再次北上,纵跨大漠直击匈奴王庭,一战灭匈奴,绝父皇心头之患、让大秦北境万民无忧!”
“而今日,已是秦二世二年三月十二日。”
“距离三年之约仅剩两个月又十日!”
“朕和父皇都未想过大秦在这三年时间里会发生如此之多的变化。”
“匈奴犹在,父皇已崩,朕已登基!”
三年之约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那么扶苏是否还要履行三年之约,便全在扶苏个人的意愿。
曾经的扶苏从未提起过三年之约,因为扶苏不急于攻灭匈奴,大秦也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但现在,该旧誓重提了!!
虽然匈奴接连遭受了来自蒙恬和扶苏的重创,理应国力疲弱、人丁短缺、战力不强,但既然匈奴已经越过了造阳县北境,就说明匈奴已经击溃了东胡的西部边防。
东胡已经危在旦夕!
扶苏从不怀疑冒顿的能力。
依当今战局,冒顿很有可能率匈奴攻灭东胡,那么冒顿就完全有机会如原历史一般汲取东胡留下的遗产,让匈奴从一个周边诸国都能随意欺辱的小国,迅速成长成为一个有资格与中原大一统王朝叫板的庞大帝国!
韩仓考虑着钱粮经济,魏咎考虑着礼义脸面,蒙毅考虑着国内稳定,群臣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也都是对的。
但扶苏却很清楚,宝音所言才是真正的匈奴,匈奴根本不需要休养生息,匈奴也根本不会给予秦国休养生息的机会。
一旦匈奴攻灭东胡,匈奴便会如一匹精神抖擞、体力充沛的饿狼般游弋在大秦北侧寻找着秦国的破绽,随时都有可能强攻大秦!
在匈奴攻灭东胡之后、大秦休养生息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战争的主动权将不在大秦手中,而是在匈奴手中!
所以钱、粮、民心等一切问题都不是当今大秦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今大秦只需要考虑该如何把一个有资格挑战大秦的敌人扼杀在摇篮里。
而不是让后世子孙付出比现在更惨重无数倍的代价去打,还未必能打的赢,甚至可能遭异族铁蹄践踏,重演五胡乱华之旧事!
扶苏目光扫视群臣,声音再度加重:“朕知道,此战于我大秦或许有弊无利。”
“如今父皇已崩,若是朕为天下虑而背弃了与父皇的誓言,父皇也不会怪罪朕。”
“然,大秦以信立天下!誓言既立,朕便不会毁诺。”
“朕深信,父皇也定然正在九霄之上俯瞰大秦、俯瞰着朕,等待朕去完成父皇未竞之功!”“即便因此战而致使朕不得不违背朕的诏令,致使大秦不得不再加税赋、民生凋敝,朕亦愿下罪己诏向天下人谢罪。”
扶苏抬高声调,昂然断喝:“然,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大秦都必胜此战!”
“必大胜!”
“好让父皇知,朕治国之策无错,朕已全与父皇之誓,朕未曾愧对父皇托付天下之信重!”“朕,无愧于秦二世之名!”
赢子婴、蒙毅、萧何、刘季等人都不由得向扶苏投去诧异的目光,韩仓、魏咎等臣子则是心生叹息。扶苏此话一出,此战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这一战不再只是单纯的利益权衡,而是承载着大秦两朝皇帝之间父子情深的誓言之战!
是富民政策成果与弱民政策成果之间的理念之战!
更是见证扶苏无愧于赢政禅让皇位之信重的证明之战!
刘季、赢子婴等重臣都不明白,扶苏为什么要把如此之多的大义堆砌在这场战争之上,甚至不吝于为了这场战争的后果而下罪己诏。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扶苏没说这番话,那么此战可打可不打,可胜也可败,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