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年,汝阴还成了新阳的郡治,所以邓宗的名声在新阳县同样响亮,不少人甚至还雇过邓宗搬运货物。
如今邓宗现身于城头,整个新阳县都沸腾了起来。
新阳县令不得不连声呵斥:“肃静!都肃静!”
“法吏入内,再敢吵嚷者,罪!”
此话一出,还没等法吏动身,城下国人已经尽皆闭嘴不言。
吕臣仰望着站在城头的邓宗,心头野望已经升腾至极限,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
吕臣是见过邓宗的,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但现在,邓宗站在城头发号施令,吕臣却只能站在城下垂首恭听。
吕臣第一次发现富贵离他那么近,却又离他那么远!
邓宗对新阳县令微微欠身以表谢意,而后沉声开口:“今本将此来,乃是为传陛下诏!”
“令各郡县乡里官吏率臣民收敛野骨,辨其姓名籍贯,若能辨则送归原籍,若不能辨则就地安葬。”新阳县国人面面相觑,颇有些不情愿。
死在新阳县范围内的新阳人早就被家眷捡回家了,现在还留在新阳县的尸骸都是外地人的。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够难的了,为什么还要再去帮外地人收敛、运输尸骨?
外地人安不安葬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唯有一些家中亲人死在外地的国人眼中涌出浓浓憧憬。
他们在新阳县收敛外地人的尸骸,那外地是不是也有人在收敛他们亲人的尸骸,甚至有可能送他们的亲人回家?!
邓宗继续开口:“始皇帝于秦王政十六年令男子书年,然,仍多有人未簿籍,以至于民丁寿无定,国事亦难定。”
“今再诏令天下,令男子女子皆书年,不得有误!”
时至今日,大秦依旧没能有效掌握所有秦人男丁的年龄数据,更是完全不知道女子的年龄数据,所以才会有女子身高满六尺二寸即可婚配这离谱的法律规定。
掌握天下人的年龄数据,直接关乎秦廷能否制定出更符合大秦国情的未来规划。
但邓宗此言一出,国人们却是响起了一片嘘声:“陛下怕不是穷疯了!”
国人们并不在意秦廷是否有数据去支撑对未来的规划。
国人们只知道一旦登记了年龄,他们就得在年满十六岁后去交更昂贵的算赋、听从朝廷诏令去服徭役兵役,这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极其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们才会绞尽脑汁的躲避人口普查。
新阳县令连声呵斥,邓宗嘴角却扬起一抹浅笑。
静静等待城下国人的嘘声减弱,邓宗才继续开口:“令,除酒税外,余者各物关津之税降至二分其朴至三分其朴(2%-3%),逢关津则缴。”
“新订《秦律》已送入各郡、县、乡,令各郡、县、乡、里官吏教民识律,自十月一日起,秦废止旧律,实行新律。”
新阳国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
学律?
学个屁的律!
一架单马货车只能装两套竹简写就的秦律而已,那玩意是我们这些农人能学的吗?
反正秦律森严、管理宽松,只要官吏想罚,怎么都有理由罚,若是官吏不想罚,做了什么事都不会被罚。
有那学律的时间还不如多种两亩地,给官吏们多送点礼呢。
这些事都与吾等无关!
但,突然间,新阳国人们却听邓宗朗声道:“废“黔首自实田’诏,凡自行上禀的田亩尽数作废!”“大秦境内所有田亩重归国朝调配。”
邓宗话音未落,新阳县国人便瞬间沸腾!
“凭什么?那都是吾的田!是吾名下的田!始皇帝承诺过那都是吾的田了,秦国凭什么反悔?!”“若非始皇帝允诺黔首自实田,吾何必辛辛苦苦的去开垦新田?如今陛下废此诏,吾过去那些年的辛勤谁来补?”
“难怪始皇帝令吾等自行上报田亩,吾原本还以为始皇帝终于仁善了一次,未曾想,秦廷竟是在借此机会用吾等的手丈量田亩以缴税赋!豪盗!豪盗之大者,谓陛下也!”
“这就是世人口中的仁人君子乎?此实乃不信小人也!亏吾等还信任扶苏,实是吾等瞎了眼!”无论是权贵还是庶民,尽皆沸反盈天。
因为在他们看来,扶苏此举就是要从他们所有人的嘴里抢肉吃!
赢政“黔首自实田’诏的初衷也被新阳国人们扭曲,变成了诱骗他们自行上禀真实田亩数的骗局。若非赢政允诺他们自行上禀后的田亩都归自己所有,他们怎么会那么老实的把所有田亩尽数上禀!新阳县令额头满是汗水,来回奔走镇压混乱,生怕国人造反。
邓宗却是背靠一千名重甲精锐静静的站着,俯视着城内嘈杂怒骂的国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