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撩开帐帘进帐,便见阮凭案几上的烛台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阮凭却仍伏案深思,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
羊安见状心情有些复杂,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拱手道:“启禀将军。”
“斥候于淮水岸边探查到敌军动向,遥遥望见了敌军大纛!”
阮凭见状双眼一亮,猛的起身:“大纛已至?!”
“贼首真悍勇也!”
“传本将令,速速擂鼓点兵!”
看着阮凭如此惊喜兴奋的模样,羊安忍不住加重声音道:“大纛之下,就是陛下!”
阮凭微怔,目光转向羊安。
羊安再也忍耐不住,迎着阮凭的视线质问:“将军已经忘却阮翁仲之忠义乎?!”
“纵是将军忘了,将士们也不会忘记吾等究竟是为谁而战。”
“如今战事未起,将士们还愿听从将军号令,护卫胡亥一路北上。”
“但将军若是令将士们与陛下两军对垒,彼时将士们手中的长枪恐怕不会指向陛下,而是会指向将军啊‖”
阮凭看向羊安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
但身在敌营,阮凭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更不会给予羊安肯定的答案,只是温声道:“本将知之矣。”
“羊裨将速去擂鼓点兵!”
羊安无奈长叹,拱手一礼:“末将当言不当言之言皆已明言,万望将军三思。”
“末将这就去擂鼓点兵!”
走出主帐,羊安遥遥望着寿春城上的玄龙旗和簇拥在玄龙旗身边的各色旗帜,心头苦涩无奈之情愈隆。不愿再说一句话,羊安推开鼓手,抄起鼓槌,重重砸向主战汾鼓,似是要将心中郁气也一股脑的砸向鼓面。
“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又愤怒的鼓声响彻军营,五万大军心头齐齐一凛,迅速穿戴甲胄、拎上兵刃便跑向营内空地列阵集结。
“发生什么事了?今日鼓声虽然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但总感觉怪怪的。”
“额不知啊,唉,咱们都开始攻打大秦城池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唉”这可真是……罢罢罢,吾等不过只是小卒而已,上官让怎么打就得怎么打,多想何益?”五万大军于军营之内列成方阵,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直至阮凭登上点将台,将士们才终于停下窃语,拱手高呼:“拜见将军!”
阮凭上前几步走到点将台最边缘,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将士,突然朗声开口:“愿为公子胡亥而战者,袒右臂。”
“愿为太子扶苏而战者,袒左臂!”
一听这话,五万将士齐齐愕然不解的抬头看向阮凭。
寿春郡衙内的那一幕早已传遍全军。
军中将士们都知道,阮凭竟是为了保护胡亥而悍然拔剑独对赵佗,更是为了胡亥而做出退让,交出了手中过半军权,只保留了五万兵马,甚至是自请出城为胡亥对阵扶苏。
而阮凭也因此得到了胡亥的绝对信任,出入相随,甚至屡屡邀请阮凭抵足而眠,军中将士们每每能看到胡亥,就一定会在胡亥身后看到阮凭。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阮凭就是胡亥身边的头号心腹!
现在,阮凭却站在点将台上问他们究竟是支持胡亥还是支持扶苏?
毫无疑问,阮凭就是要在与扶苏开战之前先行除去军中的不稳定因素!
不少将士都心生悲戚。
将军的屠刀终于还是对准他们的脖颈了吗?!
羊安上前两步站在阮凭身侧,猛的拽掉了左侧衣袖,力气之大甚至是拽崩了几根缝线!
左臂钻出衣襟肆意舒展,羊安看向阮凭双眼冷肃的说:“碍于军令,末将不得不听从将军号令,护卫胡亥。”
“然,末将唯忠于陛下!”
“即便刀斧加身、火焚水淹,末将亦不改志。”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羊安带头,原本还犹豫怕死的将士们再不迟疑,纷纷拽开衣襟,高举左臂,嘶声高呼:
“人无忠义,与禽兽何异?吾唯心向陛下!”
“这委身于贼的日子本将真真是受够了,死则死矣,莫要再污本将名节!”
“额的家眷都还在下邳呢,额不想投贼,额不想被诛族啊!”
一时间,四万七千多条赤条条的左臂高举。
将士们用实际行动宣告着他们的忠诚!
羊安见状,心中大慰,以危险的目光看向阮凭。
军心如此,将军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但羊安的视线才刚转向阮凭,便见阮凭身后的家兵们竞然也早早褪去了左袖,袒露出了左臂。阮凭更是畅快大笑:“善!善!甚善!”
“不枉本将特意将诸位调入本将麾下!”
“本将的眼光不错,能被本将选中者,九成以上皆是忠臣!”
听到这话,军中将士们面面相觑。
将军合该是胡亥的心腹爱将。
吾等已经明言忠于扶苏,将军为何开怀大笑?
难道说……
一些原本袒露右臂的将士赶忙把右臂藏进衣服里,又匆匆伸出左臂高举。
阮凭笑声骤的一收,肃声高呼:“贼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