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谷西侧鸣山。
杨熊站在山巅来回踱步,心中焦躁难安,生怕收到扶苏战死的军报。
“陛下?是陛下!快看那道光,那定是陛下!”
杨熊循声抬头,便有一抹刺眼的金光刺入杨熊眼球。
杨熊的眼皮本能眯起,脸上却是不可控的扬起笑容。
虽然映入杨熊眼帘的只有一道金光,没有任何旗帜表明身份,更是看不清来人样貌,但敢在战场上如此耀眼夺目的人除了扶苏之外还能有谁?!
杨熊当即喝令:“全军衔枚噤声!”
“弩上弦、箭列前、剑出鞘,擂木上山,滚石就位。”
“斥候谨守四方,不准外扩,若遇敌军斥候,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全歼,不能放跑一个。”
“将士们!陛下信任我军,以身犯险、孤身直面强敌,只为给我军争取此战战机!”
“莫要愧对陛下信重!否则即便陛下仁德,本将亦会代陛下严刑重惩!”
无人再开口。
十万将士只是将石子含在口中,将箭放在面前土堆上,用力拉满弩弦,一双双眼不约而同的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光,眼眸之中尽是尊敬,甚至是信仰!
他们所效忠的陛下没有让他们这些卑贱的将士充作诱饵去诱敌深入,而是甘冒奇险亲自率领十七位朝廷重臣去勾引敌军。
陛下怜他们性命,代他们去执行九死一生的重任,他们若是不奋勇厮杀,反倒是坏了陛下谋略。那他们还是人吗?!
但将士们万万想不到,扶苏完全没有九死一生的狼狈,反倒是又一次勒马停驻,对着戈嘲的方向连射两戈嘲心头大骇,慌忙低头,紧随其后的便是两声惨叫。
戈嘲猫着腰抬头看,便见扶苏射出的箭矢根本没射向戈嘲的方向,反倒是分别射中了戈嘲左前方和右前方的两名百将!
扶苏不是要杀他,扶苏只是在耍他!
“嚣张!”戈嘲双手紧握,手中缰绳近乎于要刻进戈嘲的手掌之中,身体被气的微微发颤:“何其嚣张!!”
“全速追袭!”
看着无诸部明显又快起来的速度,扶苏心满意足的再夹马腹,当先向清谷方向奔去。
“贼首究竟是愚蠢还是嚣张?究竟是易怒还是筹谋?究竟是劝降还是诱敌?”
越是追逐,无诸心头担忧愈浓。
一路追来,扶苏多次主动回身冲杀,更是屡屡突然勒马,等到私卒君子追到扶苏身后七八十丈时挽弓远射数箭,然后策马再走、拉开距离。
诚然,扶苏已经被无诸部逼到了清谷附近,无诸借助清谷地利压缩扶苏活动空间的战略目标即将实现。但如果扶苏没有多次回身冲杀、不曾勒马回射,无诸部根本没有逼迫扶苏的机会,扶苏完全可以借助马速优势逃之夭夭!
面对扶苏这格外反常的举动,无诸很难不心生怀疑。
攥着缰绳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无诸沉声发问:“查探清谷周边环境的斥候可曾回禀?”
身侧将领摇头道:“贼首冲的实在太快,我部斥候现在才刚刚抵达清谷,还没来得及细细查探。”“将军可要先等一等斥候回禀,而后再进山?”
所有将领都很清楚,只要斥候侦查的到位,任何埋伏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斥候查探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战机,却是稍纵即逝!
无诸心头祈祷着扶苏能再转身回冲一次,亦或是再驻马回射几次,给予无诸部斥候细细查探清谷的时间。
只可惜,扶苏再不回头,只是纵马狂奔,一头扎进清谷之中!
无诸焦声发问:“仍无斥候回禀?”
身侧将领再次摇头:“尚无。”
清谷不知安危,扶苏近在眼前!
若是杨端和在面对这种局面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鸣金收兵,看都不再看目标一眼。
但能在初闻世间不宁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起兵的人怎么可能是求稳求存之辈?
他们更像是不安于现状的赌徒。
面对一成可能功成名就、九成可能倾家荡产的老虎机时,他们依旧会选择按下扳手!
无诸一咬牙道:“传令戈嘲,率私卒君子继续追杀!”
“传令右军与本将合兵,囤兵于清谷之外以观敌情!”
“加派两千轻骑为斥候,立刻查探清谷虚实!”
令旗摇动,戈嘲当即率私卒君子尾随于扶苏身后,一头扎进清谷之中!
眼睁睁看着千余敌军骑士紧紧跟随在扶苏身后衔尾追杀,清谷两侧秦军尽皆心头大恨,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兵刃。
主辱臣死!
如今他们的君主不只是在受辱,更是在遭遇追杀!
他们恨不能用自己这条命去代扶苏赴死!
李由更是焦躁的低声道:“杨裨将,下命令吧!”
“至少有一千五百敌军骑士在追杀陛下啊!”
“下官愿亲率中郎骑将冲下山去,驰援陛下!”
附近秦军全都转头看着杨熊,眼中充满焦急、担忧甚至是哀求。
杨熊右手也紧紧攥着剑柄,心焦如焚。
但杨熊却强硬的否决了李由的劝谏,沉声道:“陛下尚未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