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人能为吾儿指点迷津,那就让乃翁为吾儿解惑!
扶苏面露大喜,当即拱手:“儿臣,拜谢父皇!”
尊法的李斯等臣子、崇儒的仇迎等臣子,此刻心里竟是升腾起一个相同的想法。
天塌了!
他们的陛下/公子背叛了他们!
赵高更是觉得天塌了!
在赵高的刻意经营下,向赢政讨教问题已是独属于胡亥的特权。
但现在,能随时向赢政讨教问题的人却多了一个,这个人还恰恰是胡亥最大的竞争对手!
赢政并不在意群臣的想法,声音转肃:“得天下、废分封后,朕亲往泰山祭天。”
“皇天若是果真有天意,理应于朕祭天之际明告朕,而非是坠星于人间、乱万民民心。”
“坠星之字,必是贼子所刻。”
“传朕令。”
“假借谶纬天命之说乱秦社稷者,族!”
“附和吹捧坠星之字乃是天意者,斩!”
赢政未尝不怀疑那坠星是天命。
但赢政不能承认,更不愿退让,而是选择以强权对坠星上的文字盖棺定论。
满堂朝臣再不敢就此事多言,齐齐拱手:“唯!”
赢政目光转向扶苏,沉声道:“乱臣贼子,胆大包天,妄言天命,害秦社稷。”
“朕欲令上卿扶苏兼东郡御史之位,亲往东郡彻查此事。”
“上卿扶苏,可愿助朕?”
扶苏刚觉得他摸清了赢政的想法,赢政的命令就又超出了扶苏意料之外。
就算内史之职很闲,也不至于还没履职就先借调吧!
扶苏一时间不明白赢政为何如此施为,却还是立刻拱手:“能为父皇分忧,实乃儿臣之幸也。”“儿臣愿往!”
赢政略略颔首,声音加重:“令!”
“加上卿扶苏为东郡御史,赐出入东郡诸处之权,监察东郡百官之权,彻查陨星之乱。”
“拨上卿扶苏八百精锐随行护卫,予上卿扶苏临机决断之权,非常时刻,可先斩秩千五百石以下之官吏而后奏!”
扶苏肃然拱手:“唯!”
赢政略略颔首:“散朝。”
“上卿扶苏留下。”
群臣告退,每一名臣子的脚步都很急,眼睛则是狂向同党使眼色。
突如其来的陨星谶言本是能掀起天下波澜的大事,但相较于今天赢政和扶苏表露出的态度而言,反倒是成了小事。
各方势力都急不可耐的想要商讨对策,咸阳城今夜恐难眠!
待到群臣离去,赢政也起身走下高台,温声道:“陪朕走走。”
领着扶苏走出正殿,赢政随口发问:“昨夜寝息何如?”
扶苏的身体抢在意识之前拱手道:“儿安,父皇夜来寝息何如?”
此话一出,赢政的身形僵硬了一瞬,回忆起了被公子扶苏“孝顺’的恐惧。
扶苏迅速补充道:“昨夜刚一闭眼,再睁开眼天色竞已大亮。”
“儿臣险些以为儿臣生出了幻觉。”
赢政略有些后怕的颔首:“扶苏苦战远征,定然身心俱疲,理应好生休息。”
“章台宫东南角二里有一座府邸,赐汝了。”
扶苏笑道:“谢父皇。”
赢政继续说道:“扶苏本就远征初回,朕理应允汝一段休沐,却又令汝亲往东郡,汝心中可有怨怼?”扶苏摇了摇头:“儿臣罕有功于社稷,如今能得父皇信重,济世安民,儿臣乐此不疲。”
赢政笑了笑,目光看向扶苏:“朕令汝往东郡,非是令汝济世安民。”
“汝此行,定会无功而返,莫要心怀压力。”
扶苏目露不解:“父皇何出此言?”
赢政加重声音:“切记!”
“假借谶纬天命之说乱秦社稷者,族!”
“附和吹捧坠星之字乃是天意者,斩!”
“宁错杀,不放过!”
扶苏顿时了然,看向赢政的目光多了几分震惊:“此举不得民心,不合律法,亦不合父皇治政的想法。”
“无须儿臣劝谏父皇,父皇理应已自省也!”
大秦的法是讲证据的法。
但现在,赢政分明是要不讲证据的一网打尽。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赢政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汝又欲如何施为?”
扶苏断声道:“自是彻查真凶,将罪犯绳之以法,而非是滥杀无辜!”
赢政嘴角噙着几分嘲讽:“天真。”
赢政的嘲讽不知是在嘲讽扶苏,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曾经的赢政和扶苏的想法一般无二,就算是遇到了刺杀也不会选择杀尽附近的所有人,而是选择彻查真凶、抓捕真凶。
结果呢?
张良现在还在外面潇洒着呢!
张良尚且如此,更遑论是此次刻石的真凶了。
赢政没有急于驳斥扶苏,而是截断了这个话题,继续迈步向前,随意的说:“陪朕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