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一口也喝不下……真的……”陈雪把头靠母亲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奈。
她心里委屈：她们怎么不明白这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这时，屋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进来。
李卫东下班回来了，肩上帽子上沾了点碎雪花。
他脸上有点疲惫，看到岳母和嫂子都在，立刻露出笑容：“妈，嫂子，你们来啦！哟，什么味儿这么香？”
他习惯性地跺跺脚。
“哎呦，卫东回来了！”陈雪妈看到女婿，脸上宽慰。
“卫东你回来的正好！”刘红梅像是找到了裁判，立刻指着桌上陈雪那碗汤告状：“看看这汤，炖得多好！特意给你媳妇补的！她啊，一口都不肯喝！说闻着就想吐！你给评评理！多好的东西！这不是糟蹋吗？”
李卫东扫了一眼桌上的汤和妻子发红的眼圈，再闻闻那浓腻的鸡汤味，心里便明白了。
他自然地把外套挂好，走到陈雪身边，大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地按了按。
“嫂子，太感谢你和妈了，这鸡肥实，一看就是好东西。”
李卫东语气平和，带着感谢，“雪儿现在就这样，害口严重。
别说鸡汤了，之前我买的奶粉，她闻见都想躲。
硬让她喝，回头也是原样吐出来，胃口反而更差，人也更难受。
妈，嫂子，你们的心意我和雪儿都懂。”
他把陈雪那碗汤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这样，这碗我喝！好东西不能糟蹋了！雪儿那份心意，我这个当爸的先替娃娃喝了！你们炖的，也都尝尝，别因为她坏了兴致。”
说完，李卫东舀起一勺汤，慢慢喝了下去。
那感觉并不太好，但他面色如常，反而道：“唔！好喝！妈，嫂子，手艺真不错！雪儿没口福，那就便宜我了！都趁热吃点！”说着又夹了块鸡肉吃。
陈雪抬眼看向丈夫，眼里充满感激和依赖。
桌下，他温热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指尖，那无声的支持瞬间抚平了她心里的委屈和压力。陈雪妈看着女婿护着女儿，体贴地化解了难堪，心里又酸又暖，眼眶微热。
她连忙低头喝自己碗里的汤：“是鲜……卫东爱喝多喝点。”
刘红梅见李卫东喝得爽快，自己都先喝了，心里的气也顺了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嘀咕一句：“哼，雪儿好福气，摊上这么个疼人的。”
也跟着坐下重新端起碗，又给陈雪泡了碗清淡的枣茶。
一顿气氛微妙的午饭总算过去。
饭后收拾完，陈雪妈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
郑重地把麦乳精放在桌上，又解开蓝布袋，拿出个小巧的铝饭盒。
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个白胖的鸡蛋。
“雪儿，这鸡蛋你也收好，都新鲜，每天早上煮一个吃，有营养。”
陈雪妈细细交代。
“妈……”陈雪看着这些，喉头有些哽。
刘红梅在一旁说：“鸡蛋也怕坏，早点吃光！”
交代完，陈雪妈和刘红梅准备回去了。
“妈，嫂子，路上小心，天黑路滑。”
陈雪声音轻轻的，有点哑。
“哎，知道了，雪儿快进屋，别冻着！”陈雪妈拉了拉女儿的手，又对李卫东叮嘱：“卫东啊，照顾好雪儿，那麦乳精记得给她冲，你自己也别太累。”
“妈您放心，都记着。”
李卫东点点头。
“回去吧回去吧！”刘红梅提着剩下的包袱，嗓门还是很大，
但看到陈雪脸色有点白，到底把想抱怨鸡汤的那点话咽了回去，摆摆手，“别送了，下回再来看你！”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胡同口，李卫东轻轻扶着陈雪胳膊：“雪儿，回屋吧。”
“嗯。”
陈雪靠着丈夫的胳膊，慢慢转身。
“吱呀”一声，院门关上了，声音在傍晚传得老远。
院里的鸡汤味还没散完，勾得人心思浮动。
没一会儿，端着针线简箩的三大妈杨瑞华就溜达到中院垂花门边，那儿通风，也能瞅见前院后院。她拉过一张旧条凳坐下，低头装着纳鞋底，耳朵却支棱着。
旁边水龙头哗哗响，二大妈正用力搓洗着大盆里沾泥的白菜帮子。
前院的吴婶拎着个空搪瓷壶，要去锅炉房打水。
三大妈眼珠转了转，用手里的锥子在鞋底上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二大妈和过路的吴婶能听见：
“这味儿……李卫东家的吧？闻着……可真“实在’！”
搓菜的二大妈手上一停，抬起冻得通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撇着嘴，酸溜溜地接话：
“何止实在！那油花儿，隔着窗缝我都瞧见了，蓝边大海碗堆得冒尖的鸡块，汤面上一层油！他这岳母，真是舍得出本儿！吴婶，你看见了吧？”
走到垂花门边的吴婶被叫住了，把空壶换了个手暖着，叹了口气：“瞧见了！那大芦花鸡，养得真肥！三大妈，你是没见之前卫东买的，奶粉！麦乳精！正经“上海牌’，铁罐子的！没点门路，有钱有票都难买！咱们院，谁家媳妇怀娃有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