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举第四道题,不胫而走地传到了我耳中。
“题目说得文绉绉的,大意就是……我们该怎么对待剑南。”齐雁玉如是说。
“那士子都是如何作答的?”
“这谁知道,还没到上台对质的环节呢。”
齐雁玉体贴到连我的好奇心也愿意满足,当即提出带我去看。虽然谢乾灵有非诏不得出的旨意,但侍卫没一个敢拦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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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建筑在本朝并不多见,史书里倒是不少。先秦的君王们把它建在宫室之内,华美庞大,极显滔天的权力。
而今日眼前所见的论贤台,其实只是一座平整而又宏大的石台,建在五级台阶之上,挤一挤可容纳上千人。东侧建了一排两层高的阁楼,飞檐翘角,梁柱森然,普通阁楼该有的它都有,帝王家该有的它却未必有——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金玉满堂。
阁楼里是王公大臣的座席,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第二层最中央是宝帐垂挂的御座,现在谢乾灵还没来,只见守卫围了一圈又一圈。
总的来说,规模上气派,细节处省钱。
经此种种,我发现谢乾灵是一个勤俭持家的人。
阁楼前,五张翘头案一字排开,五位考官跪坐案前,执笔端详着台上争相发言的考生。侧面站了一个小吏,左手提锣,右手拿槌。
而石台的另一边则摆了几十张翘头案,略显拥挤地坐了成百上千的考生,所有考生的答卷都糊名挂在一面墙上。有两名考生站在论贤台正中,也就是主考官的正前方,正围绕“剑南的兵力虚实如何”的话题侃侃而谈。
齐雁玉挽着我的胳膊走上阁楼,介绍道:“规则就是,大家都可以看这些答卷,上台的人可以随意点人对质,下面的人也可以随时打断。每次问题抛出,就鸣锣计时,鸣锣十下不能答就下台。”
我不解地问:“每日都有上万人,这么一轮轮淘汰下去,岂不是天都要黑了还辩不完。”
“放心,没那么磨蹭。在答卷的时候,字数要求就能淘汰两成考生。之后每一次对质,虽然答卷糊名,但两三天过去,其实大家都多少认得一点字迹,每个人都会挑比自己差的来。像我之前跟你说的四大天王你还记得么?他们现在还能歇上好几个时辰,因为根本没人点他们。他们是天王,小喽啰自有大喽啰来打,犯不着他们下场……”
我的目光扫过一片考生,人群中一眼望见宋昀,一身水蓝色圆领袍——他的衣裳我都认得。这一趟来襄州,为不显寒酸,他把三年前还是官宦子弟时穿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果然如齐雁玉所说,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最角落,手肘撑着书案托腮思考,右手执一支羊毫,偶尔落笔几行记录灵感。
齐雁玉挥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这就看傻了?上阁楼再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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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人们登高台,是为了离天更近,离在天有灵的祖辈英灵更近,祭天祭祖,登高望远。
而今士子登台,便是谢乾灵在抬高他们的地位,抬高文治在整个大邺的地位。
谢氏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崇武抑文是先帝开国以来的基调。但是在谢乾灵登基的第二年,他做了这么一件会让朝中风气大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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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正,台上已只剩几百人,谢乾灵坐在阁楼里冷眼旁听,现在争论的话题是“什么时间发兵打剑南最合适”,或者说“先攘内还是先安外”。
“得知剑南带来疫气是在近日,抓捕柔嘉郡主成功也是在近日,不即刻发兵,岂不显我大邺窝囊?我大邺年年养兵蓄锐,就是为了有仇能马上报。否则我大国尊严又将置于何地?”
“所谓报仇,自是报得越痛快越好,而最痛快的时候,便是我们最有力量的时候。如果阁下说的养兵蓄锐,指的是边境团结兵强征不足,内地官键尸位素餐空耗军饷,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某实不敢苟同。”
“的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纵然不晚,也不能忽略那十年的忍辱负重。阁下可以自己忍辱,却不能让阆中百姓的冤魂、举国的子民与你一起忍辱。”
“那就请回答某的问题,现在发兵,能召集多大规模的军队,军器能配备给多少将士?粮饷够支撑几个月?征兵后遇上农忙,家家户户劳力是否充足?在剑南要从哪里进兵?会遇到多少劲敌?能打下多少城池?是否能收服民心?突厥和回纥会不会趁虚而入?北境能否留下足够的守军?……”
鸣锣十下,对面的人不答,无奈下台。
齐雁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阁楼的栏杆,撇嘴道:“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都是还没进官场的士子,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多少兵多少粮,这问题怕是自己也不能回答吧。难道这就不能打仗了?”
“未必。”
“啊?”
“姐姐刚才说的,就是一种回答。”
宋昀教过我,与人言语相争,不能被别人的思路带着走。遇到答不上来的问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