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莫名其妙的,细细密密的疼从心底蔓延开来。
梁斯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滋味。
心疼酸涩,想要抱着她远离那片吃人的黑暗,却又被隔绝在外。
想要将那一身尖刺拔掉,却又不舍下手。
以至束手无策。
来时的路上,梁斯珩一度以为温萝是被那哄闹的论坛影响了心情。
可在看到她如此的模样,清楚分明地告诉他,不是那么简单,或者说,根本不是他自以为的那样。
内心陡然生出一丝无力感,给了他当头棒喝。
说实话,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哪个方面,他都做得尽善尽美,一路顺风顺水。
学业事业一路坦途,家庭幸福众人追捧,他一度自诩成熟理智,如今才发现,自己不过也只是个自觉良好的俗人罢了。
他一向认为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想要的,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无论是唾手可得的知识学位,还是眼前这一身伤痕的女孩。
直到现在。
梁斯珩凝视着面前的埋着脑袋的清瘦身影,前所未有地、清晰、分明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眼下的这个时间点,还没到正午时分。
空荡荡的大堂无人来往,只有温萝和梁斯珩两人立在其中,沉默无声。
温萝百般努力还是调整不好自己的情绪,最终无奈放弃,有些泄气地垂头。
她就知道,自己现在这个随时发癫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出来见人,这下好了,她又该怎么应对他的关心?
因为垂着眼眸而狭窄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温萝有些自暴自弃,不想花费心思去解释什么,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任由他动作。
那只大手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般,重新牵住她,拉着她往外走去。
温萝乖乖地跟着,他一字不问,她便也一句不说。
那只手带着她走进冬日凛冽的风中,却没有继续带她上车,反而脚步一转向后走去。
温萝一愣,怔怔地被他带着,走到那个熟悉的楼栋,走进她已经渐渐熟悉的房子。
“怎么……”
不是说去吃海鲜自助的吗?
温萝犹豫着想问出口,怀里先挤满了一团毛绒球。
她跟同样懵懵懂懂的布偶猫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几秒,抬头看向梁斯珩。
却见男人站在不远处,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取下,略带疲色地微阖了眼,按了按眉心。
“你是……工作太忙累到了吗?那赶快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大脑还一团浆糊,关心的话先脱口而出。
梁斯珩摇头,踟蹰了一瞬,轻声问她:“让蓝蓝陪你,会让你开心点么?还是你想去吃海鲜自助?”
温萝倏得噤声,双手不自觉地缩紧,抱紧了怀里的猫。
“怎么,怎么这么说?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啊……”温萝下意识狡辩,又颓然地咬了咬唇,小声承认,“好吧,我现在确实有些心情不太好,不太想去外面。”
梁斯珩黑眸中盛满了温萝沮丧却依然乖巧的身影。
心疼和酸麻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挣扎着将心脏血淋淋地撕开,扎根、深入,又铺天盖地地包裹纠缠,直至密不透风,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个戏剧性的一夜。
在听到温萝生动鲜活地跟姜岁说喜欢他的那一晚,他对自己的好友说,对她有些兴趣、有些喜欢。
他还对自己说,无法理解父母之间惊天动地的感情,对他而言,再深的喜欢也不过应是淡如静水罢了。
但事实却是,心跳说不了谎,身体也说不了谎,在他的自以为是下,它们诚实地诉说着他浓烈的喜欢。
梁斯珩清楚冷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温柔地笑了笑,问道:“饿吗?饿的话我们就先吃饭。”
温萝抬眼看了看梁斯珩,不解他此时的异常,但还是选择不问,实话实说道:“不饿,没什么胃口。”
“……那我们聊聊?”梁斯珩犹豫片刻,问道。
“嗯?”
目睹着温萝茫然的神色,梁斯珩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想着你是不是被论坛的事影响了心情,想看看你怎么样了,然后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