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穆锦,你给本郡主听好了!今日你带明姝走,若日后让她在你穆家受半分委屈,让她觉得不如在我这王府自在,本郡主随时会派人去把她接回来!我广陵王府的朋友,不是谁都能轻慢的!”
朋友?
听到这两个字,楚明姝不知为何竞然有些感动。
穆锦抬起头,迎上凌昭阳凌厉的目光,神色肃然:“穆锦在此立誓!今日迎回亲妹,必视若珍宝,倾尽所有护她周全,若令家妹再受半分委屈,穆锦甘受天谴,万死难辞其咎!若有违此誓,便叫穆锦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太重,连凌昭阳都微微动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楚明姝更是瞬间红了眼眶,泪光在眼中打转。
凌昭阳定定地看了穆锦片刻,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虚伪,却只看到一片坦荡。
她最终疲惫又带着浓浓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本郡主乏了!带着你妹妹,立刻离开!”“谢郡主成全。草民告退。”穆锦再次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他转向楚明姝,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坚定:“明姝,我们回家。”
楚明姝含泪,对着凌昭阳最后深深一福:“谢郡主昔日收留之恩,明姝永世不忘。”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跟随着穆锦一步一步,离开了正厅。
身后,是凌昭阳复杂难辨的目光,和一片死寂。
马车在广陵王府那扇不起眼的侧门旁稳稳停住。
楚明姝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带着贴身丫鬟半夏,脚步匆匆地从门内闪出。
包袱里不过是几件日常替换的半旧衣裙,以及她仅有的几件要紧东西一一枚小小的玉佩,一个装着零星碎银和铜钱的荷包,还有一沓纸张边缘已有些磨损的旧纸笺。
王府侧门值守的侍卫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们只是两粒无关紧要的尘埃,被风吹离了这深宅大院。楚明姝心中紧绷的弦微微一松,一丝庆幸涌上心头。
凌昭弘不在府中,已是最大的幸运。
穆锦早已候在车旁。
见她们出来,他立刻上前一步,目光快速扫过妹妹略显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衣衫,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接过她怀里的包袱,楚明姝却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
这细微的躲避让穆锦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收回,只温声道:“上车吧。”
他明白,大概是因为兄妹二人才刚相认,多少是有些不大亲近的,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楚明姝低低应了一声“嗯”,由半夏搀扶着,踩着脚踏钻进了车厢。
穆锦随后也跟了上来,坐在了她对面。
马车骨碌碌启动,碾过青石板路,离开了广陵王府。
车厢内一时寂静。
楚明姝抱着包袱,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边缘。
离开了王府,逃脱了广陵王的掌控,面对有些陌生的兄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和不安萦绕在她心头。
她能感觉到穆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关切。
“手怎么这样凉?”穆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伸出手,很自然地覆上楚明姝放在包袱上的一只手背。那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楚明姝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立刻将手缩了回去,藏进了袖子里。她抬起头,撞上穆锦微讶的目光,脸上有些窘迫,低声道:“不…不碍事的,大哥。”
穆锦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反应,眼中掠过一丝无奈。
血脉相连是真,但缺失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这份生疏感并非一朝一夕能消弭。
他收回手,不再强求亲近,语气依旧温和:“明日让府里的医官给你好好瞧瞧,开些温补调理的方子。这些年在外面,想必吃了不少苦。”
楚明姝心头微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目光却转向了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马车穿行过热闹的主街,渐渐驶入相对僻静的坊巷。
最终,在一处与其他宅院并无二致的巷口停了下来。
巷子里多是些商贾人家的宅子,门脸不大,透着一种务实的气息。
穆锦率先下车,指着巷子深处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宅院大门道:“到了。”
楚明姝扶着半夏的手下了车,抬眼望去。
只见那宅门紧闭着,门上的黑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
门楣上挂着一块半旧的匾额,上书两个朴拙的大字:穆府。
门前的石阶缝隙里,几丛枯黄的杂草顽强地钻出头来。
这……就是皇商杨庆霄的家?
楚明姝心中疑窦顿生。
就算父亲化名“穆霄”,大哥穆锦常年住在书院备考,父亲自己也时常在外奔波,可堂堂西魏皇商,即便要低调避祸,这门户也未免太过……寒酸了。
穆锦上前叩了叩门环。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神情有些木讷的老脸。
那老仆看到穆锦,浑浊的眼睛里才亮起一点光,忙不迭地把门拉开:“大公子回来了。”
穆锦点点头,侧身让楚明姝和半夏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