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利落:
“不是他们没法子,是那地儿太大,生人都快看不着了。”
“若是全靠符篆香灰来熬,怕得拖上一两年,耗费甚巨不说,还不见得收得住。”
说着,他一把从背后抽出那根长棍,往地上一点,发出一声轻响。
人也笑得轻松,道:
“爹也晓得,孩儿这棍干那种活儿……又快又狠,还不用本钱。”
语气听着吊儿郎当,眉眼却压着点得意,
姜义没接他话头,只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起落:
“结果如何?”
姜亮一滞,眉眼轻轻动了动,方才开口:
“也算不辱命。跟天师道的人折腾了小半年,总算把那地儿封住…”
话说得轻巧,语尾却略顿了顿,眼角掠过一丝沉色:
“只是当中,有具最凶最煞的黑尸……被人抢先移走了,背后主使的踪迹也没摸上。”
这话说得平平,语气里却闷着几分不甘。
他也晓得这等事不宜细说,略一转口,神情便轻了些:
“后来回凉州复命,捞了个秩四百石的右校丞……再听羌人闹得凶,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姜义听他提到“黑尸”二字,眉梢未动,眼底却沉了些。
忽地起身,语声平平:“你先坐着,哪儿也别去。”
话落人已迈步而出,头也不回,脚下倒不显慌,步子却快。
院里一时静极,只余茶烟一缕,盘旋梁下,时缓时急。
姜亮在屋门口站定,眼光扫过山下的瓦檐屋角,果林药地,神情欣然,尽是怀念。
不多时,姜义便拎着个布包折了回来,肩不耸、眉不动,一身沉沉地落了座。
那布包随手搁在桌上,指头一挑,解了外头包布。
层层油纸裹得紧,压着一个铜镯。
姜义指尖一点,那镯子才方离纸面,一股冷意便扑了出来,凉得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也不忙,油纸一层层拨开,手法细致如剥笋,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直到最里头,方才露出一截漆黑指骨。
那骨乌得发亮,如墨如漆,静静卧在纸上,既不动,也不响,却冷得令人心头发紧。
仿佛看久了,连魂都要沾上几丝凉意来。
姜亮乍一瞧见那截指骨,眼皮便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嗓音也紧了几分:
“这……爹是从哪儿得的?”
姜义却不忙答话,只将那只铜镯捏起,往指骨旁轻轻一送。
原本扑面而来的寒气,竟像遇上老祖宗,倏地收了回去。
他这才慢条斯理开口,将几个月前村里遇袭一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语气平平,听着却句句渗人。说完,他站起身,去屋角翻出个陈年破匣子。
匣盖一揭,里头几块旧令牌,已落了些尘灰。
他抬手一吹,灰尘纷飞,啪的一声,几块令牌落在桌上,铜声脆响,带着点子沉意。
姜义将令牌往前一推:
“这几人,来路怕不简单。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功勋。也不枉他们死一趟。”
姜亮听着,袖子一收,将那几块令牌尽数收入袖中,动作干脆,面上却凝着神色。
他指头还扣在桌面上,叩得不急不慢,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那截指骨。
眉头蹙着,像是也有些拿不准。
半响,姜亮才出声,语调里带了点掂量未定的味道:
“孩儿赶回陇西后,倒听了点风声。”
“说那边羌人,这回闹得不比寻常,像真摸着点驱邪唤鬼的门道。要不然,边防也不至于破得那般干脆。”
“只是还未打过照面,一时也说不准,跟那养尸地是不是搭得上茬儿。”
他说着,手指在下巴处来回一抹,眉头时松时紧,像在心里翻着账。
姜义没接话,只端着茶盏倚在椅里,眼皮微垂,听他慢慢说去。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余那截指骨边,丝丝寒意如雾未散,似有似无地缠着人衣角。
忽地,姜亮眼神一动,像是冷不丁给什么念头点了一下,低声道:
“这东西……若真是跟那具黑尸一脉同源,说不定骨殖之间,还真能起些感应。”
说到这儿,姜亮身子坐得直了些,眼中光一亮,声调也低了半分,像怕惊了什么:
“若果真如此,将此物植入体内,或可借尸索魂,逆追其主,寻出那羌部背后指使。”
话音未落,他啪地一拍大腿,喜色几乎从眼底直冒出来,
仿佛那一堆白花花的军功,已堆到了脚边,只差他俯身一抱。
旁人听着“鬼神”二字,尚且避之不及。
他却神情不动,眉眼间还透着点兴奋劲。
手中那根老棍子,打尸撵鬼多年惯手,如今更有五枚铜环随身缠绕,挡煞护命两不误。
此时非但无惧,反倒摩拳擦掌,神色跃跃。
姜义瞧着他那副模样,眉头不挑,眼也没翻。
只抬起一指,啪的一下敲在他额头,声音不重,却脆生生落地有声。
“胡闹。”
语声不高,却带着压不住的沉意。
“此物阴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