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色的衣衫在黑夜中难以被察觉,裹着人深藏不露地走在林间,像是一道飘零的幽魂,与黑压压的夜一般萧索寂冷。
不过对于一只被衣衫主人稳稳抱在怀中的小黄狗来说,黯淡的深色比他晒过的最凶悍的烈日还要温暖。
——安枉逸,我叫安枉逸。
清冷的声音快快说完,伴着穿林之阴风,低低地传荡在林间。
——我的师父捡了我,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如今我捡了你,我也给你取一个吧。
——我是在傍晚时分遇见的你,现在我们两个一起流浪在林中,在黄昏的林中相遇,你就叫林暮遇如何?
怀中蜷缩着的小狗轻轻地呜咽了一声,隐约是表达着愿意,又似乎仅是简单的轻唤。
——我倒是糊涂了,你还是只狗崽,说不定单纯就是条狗,都用不着什么名字。不过万一你是妖,哪天修炼成人了,要是喜欢,你可以用“林暮遇”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挺有意境。
没有温度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说着,音色清脆,在阴森森的林中格外清晰。
小黄狗依偎在墨青色的怀里,在衣衫主人说完一句后,时不时发出轻唔,告诉那人它在陪伴。
就这样,声音渐渐淡下,漆黑的树林不知不觉被走远的身影染成了一片墨青色,画面变得模糊起来,墨青色充斥了世界。
……
滚烫的泪珠趁着令人甘愿沉醉的梦境,偷偷爬出眼角,顺着闭合的眼尾线条悄悄然滑下低温的肌肤,滚入细密的发间。
突然一声响亮的叩门声,吓得蹑手蹑脚的泪珠一抖,落偏在方枕上,也将林暮遇从梦中无情地唤醒。
天还蒙蒙亮,但因为他们在临雪城多留了一晚,留给林暮遇的期限只剩六日。教完了林安才反应过来时间紧迫的宁甘棠大早就叫醒了林暮遇,说现在他们必须要出发了。
不终朝,宁甘棠抱着瞌睡连连的林安,三人离开了临雪城,来到了飞花城中。
许是天降仙物最后直接落足封雪山顶,未在临近的城中逗留,临雪城等几座与封雪山相邻的小城里都无人中毒,林暮遇一行果断直奔白虎境中毒人数最多的飞花城。
飞花城城如其名,到了此城,漫天的大雪已经全然不见,空余淬着凉意的寒风以及从远处吹来的细碎雪花,纵意自在地飞舞在半空中。
没有了临雪城那样来势汹汹的大雪,明显飞花城的气温要比临雪城高了不止一星半,放眼过去,商铺都大开着门扉,街上行人三两结伴。
林暮遇保留了一日三餐的习惯,林安也表示比起辟谷丹更想要满足口腹之欲,早已辟谷的宁甘棠便找了处包子店。
打包了几个新鲜出炉的包子作早膳后,三人边吃边在城中行走,见路边有乞儿,宁甘棠用一个肉包的酬劳问到了几处中了仙蝶之毒的凡人的地址。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一家是一处简陋的兰若。
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在兰若的偏殿中,住满了中毒之人。
住持说他这间兰若寻常信徒不多,寺中留有大片空余,与其荒废着,不如给中毒之人一个统一的居所,也方便各家人照顾。
住持年过半百,慈眉善目,看着就是个心善的人,宁甘棠了解后,毫不犹豫地捐献了自己一半的灵石,算作了香火钱。
“三位檀越,请随我来。”住持将三人引到了偏殿。
檀越是寺院对施舍财物的俗家人的敬称。
窝在宁甘棠怀里才睡醒的林安听到“檀越”这个称呼,慢慢清醒过来,想起些往事,她禁不住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前世曾有个和尚一口一个檀越地找她买毒,谁知事成之后,那和尚恶行败露,为了明哲保身,转头便大肆诬蔑是她故意诱骗才犯下恶行。
因这事,佛修和普通的修道之人对她厌恶至极,很快四境的兰若都挂上了“毒仙不得入内”的牌子。
兰若庙小,没走多久,三人就到了偏殿。
偏殿内静谧无声,中毒的凡人安静地睡在一张张榻上,床榻并排,临近两张之间隔开约莫一臂的距离。
“三年。”林安入门,一见到那群中毒之人,就跳下了宁甘棠的怀抱,出声打破了偏殿内持久的宁静,“三年后毒发。”
先前依靠灰黑色气息传递的信息,林安虽然重生在天降之物身上,但毕竟只是魂魄进入,她只知道仙蝶降临时造成四境大中毒,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眼下亲眼所见,她顷刻就明白了这仙蝶之毒背后的奥秘:
与境同生,与境同落。
只要这场局还没落下帷幕,这些中毒的人便不会死去,直到尘埃落定。
时间期限是从卜卦灵验起就固定了的,就据林安目前所知,无法通过任何外力和内力改变。
想想三年之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忽然觉得给这三年增添上一些磨人心性的恶趣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