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无皇后,往回逢年过节都是陛下身边的几位总管操持,若碰上拿不准的事,就去向月德大人叩问,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今年却惨了。
不仅月德大人没在宫内,甚至连那几个总管大人都被打杀了近一半。
首当其冲被赐死的便是那最殷勤的陈秉才,一碗鸩酒便归了西,连罪名都未道明,想来是触怒了天子。
正值年关,宫里却像是换血一般,陆陆续续地折了些宫人。
陈繁被提拔了上来,年纪不大,青年模样的宦官,表皮温润,手腕和实力却都不弱。
他是林阁老培养出来的人,来了皇帝身边,那些魑魅魍魉便也就再难近身。
但陛下的心情却一直都不太好,根本不过问这些繁杂之事。
除夕这天,林阁老午间也没出宫,就待在内廷用了午膳,又处理了些许政务后,才移步去了常阳殿。
陈繁双手拢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口,见阁老至,稍微迎了几步。
“听宫人说,陛下午膳吃得极少?”林阁老觑了一眼跟在身侧的陈繁。
“是,陛下这两天的胃口都不太好。”陈繁微躬着身子,眼睑垂落,回应得谨慎。
林阁老闻言,抬手揉了揉眉心,纵然他身份不同,但在赵烛衾面前,始终是臣子……
臣子只能劝谏,也要谨守本分。
若依仗着那点淡薄血脉宗亲便忘其所以,多少人命都不够葬送在赵家人手上的。
陈繁通禀后,林阁老才迈步进了内殿。
时辰恰是午后,阳光从单薄窗纸外透进来,在地上映出稀稀落落的光团和线影。
鎏金雕花盘兽的铜香炉内燃了浅郁的玫瑰沉香,缓缓氤出一道笔直的烟痕,阳光一照,气味扩散得愈深。
赵烛衾还是一袭猩红缎袍,龙形织金暗纹顺着衣领蔓延到胸口处,外披玄色氅服,沉重衣袍搭着腰封上冗繁的带钩和玉饰,令人更添矜贵睥睨的气势。
但因姿态不正,这一身特意配好的帝王服饰就仿佛要被辱没了。
他斜坐在椅子上,背脊靠着扶手,懒散到似乎整个人都被抽去了满身筋骨,只剩下绵软的皮囊几欲陷进椅子里去。
桌案上搁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糖块的琉璃罐子,没有盖盖子,他吃完口中的那一块儿,就要伸手再去拿第二块。
林阁老在殿中站定,凝望高座之上的赵烛衾,“今日除夕年宴,群臣皆在,陛下该打起精神来去应对。”
老生常谈的言语,赵烛衾听了这话像没有听见一样。
他发现,随着林阁老的年纪增加了,人也变得越来越啰嗦。
习惯性地想出言驳斥,但思及今天过年,林阁老还是自己的曾外祖,赵烛衾便收了顶撞的心思。
他还犯不着跟一个老头计较。
若真计较起来,要么他被气死,要么就是林阁老已经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阁老过来,是有事吗?”他岔开话题,伸手又从罐子里面捻出一块沾着糖霜的橘子糖。
软甜微酸的糖块入了喉,赵烛衾阴郁的情绪稍稍好转一点。
他一边嚼着糖,一边听林阁老说:“戴玄昨日回王都,是已经来拜见过陛下了吗?”
赵烛衾颔首。
林阁老又说:“陛下可看出他有何不妥?”
赵烛衾想了想,咬着糖含含糊糊地说:“未曾,不像毒发过,也看不穿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神色疲倦,不太想聊起戴玄或戴家的事情。
林阁老诸多隐瞒,一提及戴氏,赵烛衾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厌烦。
“那他带回来的那个宛国质女呢?”林阁老又问。
“病弱无骨,瞧着比朕都要短命的样子。”
林阁老闻言,布满皱纹的眉宇拧得更紧,他总感觉戴玄这一趟遇到了些不被人发现的变故。
否则怎么可能安然无虞地度过毒发?
从前不曾有过的情况,这次倒成了特殊,说没有蹊跷怎么可能?
只是林阁老找不到证据,也无法证明那个宛国质女是他猜测中的那个可能……
“对了,周寻风那边的事情已经要料理干净了,无面乱党被彻底铲除,便又少了一桩威胁。”
林阁老知道赵烛衾不愿听这些,但还是严谨地继续说着:“安抚民众费了些心力,并且在无意间他还得知了一件事。”
赵烛衾拿糖的手一顿,偏头望向林阁老,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无面乱党之首有个姊妹侥幸逃脱了,说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但却有爪牙透露,其实那并非无面乱党的亲妹妹,而她真正的妹妹早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周寻风还在查,可毫无头绪,不知是否找得到。”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算什么大事。”
赵烛衾挑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