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上打坐。念了几句鉴镜大真人新作的道经,突然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血来。“陛下!"立在一旁的大太监曹英拥上去。皇帝鬓发花白,老态龙钟,只摆手:“曹英,去拿金丹过来。”曹英捧来檀盒,慌张取出一枚丹丸,皇帝取过就水服下,面色异常红润,终于顺上来一口气。
皇帝起身踱步,身躯都已佝偻,“曹英啊,鉴镜直言不讳,说朕只有一年寿命了。”
曹英衣襟被汗打湿,跪下以头抢地:“陛下乃九五之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皇帝干笑了一声,亲自扶这位大伴起来,“朕自己的身子朕清楚,这些年若不是鉴镜的丹药,朕恐怕早就驾鹤西去。”曹英冷汗涔涔,一言不发。
皇帝似是在喃喃自语:“鉴镜从前与朕说,在道经中所指的福地建祈福塔,能保朕安享百年。可朕体贴百姓,觉得劳民伤财,始终是不情愿的。”“如今看来…“他话锋一转,“只因朕在位,励精图治,大齐这些年海晏河清,人人安居乐业。朕若安享百年,也可保大齐国祚安稳。”曹英知晓了,陛下又动了迁民修塔的心思了。他一介宦官,只能顺着主子说:“陛下英明。”“你就只会这一句。"皇帝指着他一笑,“鉴镜还说,建塔前,拿转世祥瑞之血祭坛,直达天听,方能保祈福塔根基稳固。朕若要拿华盈为祭,你也觉得朕英明吗?”
拿活人为祭?
曹英不可思议,甚至呆滞片刻。
“怎么?你也觉得朕昏聩残忍?”
曹英扑通跪地磕头:“陛下,陛下圣明!公主殿下虽是大齐的祥瑞,可唯有陛下您长命百岁,以真龙之躯庇护大齐河山,大齐才能出千千万万的祥瑞!”皇帝听后,仰天大笑。
曹英扶住笑得颤颤巍巍的皇帝,只听他道:“朕准备,将移民修塔之事交给宁王去办,让他派人去江州。”
他只要不立太子,宁王为了那个位置,就只能乖乖听他的话。曹英迟疑:“陛下,宁王殿下与公主兄妹情深,若是让殿下知道…“不必让他知道,朕自有法子。”
江州。
这个时节,荻花瑟瑟。
姜芾的念安堂开起来了,凌晏池特地去求了李长德给她的牌匾提字。得刺史大人亲自提字,那可是光宗耀祖的荣誉,百姓慕名而来,医馆都快挤爆了。
她的念安堂刚开起来,便有不少家医馆来的大夫说想来她这里,其中也包括春晖堂的几位老大夫。
这些人皆是相信她的为人与医术的,愿意与她共事。她在医馆里留一个单间,专门给女子看病,其他的医馆不会单独开间作女子诊室,是以念安堂的患者多数是女子。
“师父,陈娘子的药方里,我将白芷换成了三七,再添了一位柴胡,这样药效会快一些。"苹儿将换了的方子拿给姜芾看。师父教过她,方子是死的,人却是活得,必要时可根据患者的症状添改药方。
陈娘子是没有谨遵医嘱,不忌口,吃坏了发物,与开的药对冲,只能再改方子加深一些药效了。
姜芾根本不用看,听了一耳朵便放心点头,“没问题。”自从那夜大哭一场后,苹儿振作精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在学医上越发勤勉刻苦,永远也学不累一样。
如今她也能单独替一些女子看病了。
“你去歇一歇,我来吧。"姜芾看她坐了一上午了。苹儿倔强道:“师父,我不累。”
姜芾眸光黯淡,微叹一声,她这幅样子,她看了都心疼。晚上,凌晏池照常来找她。
他撸起袖子欲亲手下厨,姜芾想到他从前做的那盘野草炒蛋,还是对他十分不放心,想赶他出去,他却执意不肯走。“我特地去学了,应是大有长进的,你就等着吧。”姜芾怕他把她家的锅烧了,一直坐在厨下监督,刺啦油声一阵接一阵,喧腾白雾扑面而来。
她望着他洗手作羹汤的样子,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愣神之际,凌晏池熬好了一锅鱼汤,先盛了一碗给她喝。姜芾喝了一口,先是觉得味道有些怪,而后眉毛一皱,强颜欢笑:“下次还是别做了。”
汤太淡了,鱼肉也不入味,好像还烧锅了,浪费了一条鱼,白烧了几块好柴。
“下厨还是不适合你,不要勉强。"她笑笑,把他请出去。她迅速做了几盘菜,吃的时候问他,“你官舍没饭吃吗?”凌晏池筷子悬在空中:“我想见你,下了衙就过来了,你是……不想让我来吗?”
他心头像擂鼓一样,等待她的回答。
“你想来就来。"姜芾埋头扒饭,只说了这一句话。她这个回答,显然不尽凌晏池的意。
什么叫想来就来,是她不会主动找他,但若是他来找她,她也不会拒绝,就这般可有可无吗?
可他不敢这样问,只能瞧着她小小一团的影子,犹豫半响,开了口:“念念,我要去潭石村办一桩案子,大概有几日不回来了。”潭石村离得远,他去了后,除非解决完案子,否则不方便轻易回来。他只能用陪伴拉近与她的距离,可若是陪伴也没了,她会不会逐渐忘却他?“嗯。"姜芾盛了一碗自己做的鸡蛋汤喝,“没事,你去吧。”凌晏池心底不是滋味,放下筷子,望着她:“念念,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