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平和,像棵终于扎根于地的古松,被风雪吹刮,却未折倒,身上浮躁的松针被尽数打落在地,徒留愈发□口的枝干。他好似真得长大成人,真得成为一个沉稳男人,而非冲动鲁莽的少年,于冰天雪地之中,可以依靠的存在。
“我未同人私奔,也没有奸夫。”
“我只是想离京,仅此而己……”
寥寥数语,说出来时,却好似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她以为会走得彻底,可她的心记挂着城中之人,被无形的线牵引,她注定走不远,终归是要回来的。
徐可心看着面前之人,面色窘迫,她正搜肠刮肚,想要再说些什么求他原谅时,身前之人没有征兆地走上前,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环住她后背的手骨极为用力,好似要她融进骨子里一般。
那根挺直的脊梁为她弯折,只依靠在她怀里,手掌按着她的后颈,将她的头压在男人怀中,被迫枕在他的颈间。
“姐姐,我很想你,不要再不告而别了…”男人声音很低很沉,却透着几分不安,徐可心枕在他的肩侧,眉眼低垂,良久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紧抱着她,青姝本在熟睡,被她二哥的胸膛撞了一下头,头晕晕的,霎时清醒,粉白的脸颊也被压扁。
小孩费力地挤出一只手臂,“娘!”
徐可心霎时回神,一把推开男人,将青姝抱在怀里。林昭明站在一旁,眉头紧拧地看着她怀中的女童,目光落在小孩那双和她娘亲极为相似的杏眸时,他又移开视线,未再说什么。林昭明说送她回来,就只是送她回来,停在门槛前,未踏入宅院。临走前说不日会上门拜访,却未说具体何时,只让她等着。夜色微凉,她坐在桌案上,打着烛灯,手执毛笔在纸卷上细细抄写。身后脚步声响起,比话语先传来的,是男人身上的酒气。“姨娘。”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透着几分还未醒酒的哑气。徐可心落笔的手一顿,转身看去,却见身着官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垂眼无声看着她。
“下人说,白日昭明送姨娘回府。”
“你们二人见面了。"他眸色不算清醒,只俯身上前,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桌案之间。
酒气袭面,透着清香,而非腥臭气,这人饶是醉酒,也维持一副体面的姿态。
徐可心放下毛笔,想要站起身,身子刚挺起,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又将她重重按回座椅上。
“怀瑾只想同姨娘讲讲话,未想冒犯姨娘。”他俯下身,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蹭她的侧脸,阖着眉眼,好似格外疲倦,又好似格外清醒,虚实难辨,让人分不清他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男人依在她怀里,一开始只说白日做了什么,过了片刻,他又说到过去府中的事,长久未得到她的回应,没过多久,男人也就不说了。屋内安静无声,复又过了良久,一声难言的哽咽在耳边响起,“姨娘,为何父亲和昭明都能得到姨娘的喜欢,只有怀瑾不被姨娘放在心上,姨娘告诉怀瑾,如何做才能讨得姨娘的欢心好不好?怀瑾也想被姨娘喜欢,被姨娘在意,哪怕成为姨娘的亲人也好。”
“怀瑾错了,怀瑾那日不应强迫姨娘,玷污姨娘的身子,姨娘打骂怀瑾可好?只舒了这口气,原谅怀瑾罢……
尾字落了地,身后之人彻底没了声音。
徐可心心抬眸,却见他阖着眉眼,好似睡了过去,眉眼阴柔,却无阴鸷之色,方才的话也好似他的呓语一般。
借着酒劲,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他动心,林怀瑾想要的喜欢,她也给不了这人。命下人将男人送回房中,她只坐在烛台前,复又执笔抄写。她回京时,王小姐得了消息,同她一起入京,想要亲自看看她未来的相公,到底是不是良人。
这日,王小姐派人传信给她,邀她去京中的茶馆见面,只一见到她,王小姐就连忙迎上前,同她交谈,讲起那位孙公子。“娘子,你有所不知,那人岂止是少年心性,他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女人话语埋怨,语气却透着几分娇嗔。
知晓王小姐满意孙玉景,徐可心轻声劝解她几句,听她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
她正讲到兴头上时,茶馆一口忽然传来一阵躁动。“首辅大人!"不知谁喊了一句。
一瞬间,徐可心霎时站起身,快步走至雅间门前推开门,却见茶馆一楼,身着官服的男人为首,领着一众官员向二楼走来,徐可心眸色一怔,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要避开男人。
可还未等她关门,不远处一个男人快步跑上前,“徐可心!是你!”抓住她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孙家公子孙玉景。徐可心身子一僵,慌乱低头,“公子你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认错?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孙玉景高声道。王小姐听到响动,走上前,“你怎么来了?”“你唤我,我当然要来了。"孙玉景下意识道。只刚回了一句,又分神看向徐可心,“她就是你口中的徐娘子?”孙玉景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放,王小姐又站在她身后,她无处可躲,只这会儿功夫,男人便走了过来。
一瞬间,她的心也霎时绷紧。
可四目对视,男人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