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四十四章
却说散宴之后，裴述独自从庭院穿行，经过一栋小楼时，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一眼，提步走了上去。
楼上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坐在窗边以手支颐，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铜觚里的三色牡丹，深红浅粉素白，各色花瓣纷纷飘落在堆雪似的裙摆上。沈纤慈听到动静，便不再蹂躏那瓶秃了大半的花枝，就着云官儿端来的瓷盆，浸了浸手，眼角的余光往旁边瞥去。
裴述坐在桌边不言不语，手边的热茶更是动也未动，像是在看对面墙上的那幅高士泛舟图，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沈纤慈擦过手，莲步轻移地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又扭头看向他道：“你是木头做的，还是石头雕的，为什么坐在这里连句话也不说？”裴述抬眸道：“你要我说什么？”
沈纤慈闻言，弯唇道：“你既然会说话，方才为什么要装哑巴？”裴述道：“对你而言，其他人是不是哑巴有什么要紧，你几时肯将别人的话听进耳朵里，既然全都是耳旁风,说与不说有何区别。”沈纤慈眨了眨眼，“谁说全都是耳旁风，有道理的话我自然会听，而且之前你让我走，我不就听了你的话。"她走是走了，只不过没走远而已。裴述看了她一眼，没搭腔。
沈纤慈半点不恼，坐到圆桌另一边，自信满满地道：“怎么样，是不是多亏我机灵，才能瞒天过海。”
裴述扯扯嘴角，但凡她平日里多看两出戏，都不会演得那般浮夸。沈纤慈见他不以为然，不由得道：“你难道认为我配合得不好，他们可全都信以为真了。”
裴述道：“那是因为在大多数男人心里，女人本就无理取闹。”沈纤慈轻哼道："这样想的男人全都是蠢蛋！”“那你倒要好好谢谢这些蠢蛋。"若非如此，她那让人没眼看的蹩脚戏码，又怎能糊弄过去。
沈纤慈扑哧一笑，笑过之后，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瘦猴？”“嗯。“她闹出那番动静，想不看到都难。沈纤慈道：“他好像是郭尚友身边的人。”裴述道："嗯。”
沈纤慈道：“那个陈八爷想必也是郭尚友的人。”裴述道："嗯。”
沈纤慈咬了下唇，"你除了嗯，就没有其他话可说？”裴述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
沈纤慈道：“那么你呢，我可听到郭尚友一口一个贤弟地叫着，你跟他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裴述点头道：“至少比认识你要早得多。”他这般有问必答，沈纤慈却越听越恼，眼眸微眯道：“所以你跟他才是一伙的是不是？”
裴述道：“我为何一定要跟别人是一伙的，我和你在这儿说话，难道我们就是一伙的？”
沈纤慈被他问得一愣，心道她和他当然不能算是一伙的，只是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她还没撇清呢，他倒撇清上了。“不管怎么样，陈八爷那伙人，我是不能放过的，你既然两不相帮，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极了，你继续在这边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陈八爷那伙人，到时不拘碰到什么人，只管一拥而上将人拿下，凭你的本事，想必没人能拦得住你，享尚友算什么，沈大小姐把谁放到眼里过，即便把事情闹大了，也有镇西侯给你收拾烂摊子。”
听到这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讽刺的话，沈纤慈气得脸都白了，手指都在打哆嗦，"你……”
裴述直视着她道：“我怎样？”
沈纤慈紧紧咬住牙，抓起手边的茶杯朝他扔过去，“你滚，你滚一”裴述接住那只飞来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云官儿在旁边已经听呆看呆，此时听到吩咐，下意识就遵从命令，挪开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沈纤慈见此却更为恼火，“你凭什么使唤我的丫鬟？！“她往四下看去，乎想找点趁手的东西来发泄。
裴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你既然要摔东西，就要做好赔钱的准备。”
沈纤慈恨声道：“用不着你管，你以为我会赔不起钱？”云官儿动了动嘴，小声道：“姑娘，咱们带的银子不多了。”沈纤慈扭头看向云官儿，“不是让你多带点银子？”云官苦着一张脸道：“原本带的银子是不少，但光一张帖子就花去两百两，还得要留点银钱付账，真不能再扔了。”沈纤慈气愤地踢了两脚凳子，“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请我来我都不稀罕来！”
裴述道：“这地方的确没什么了不得，但你若要进来，也得先花二百两银子买请帖。”
沈纤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他随口一句话都能让她暴跳如雷，“你就非得这样跟我说话？”裴述道：“怎样说话？”
“就是…“沈纤慈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裴述一笑道：“你若觉得不太顺耳，那只不过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总是不如假话那般中听，对吗？”
沈纤慈哼了一声，她其实知道他说的话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就算你说得在理，我现在也不能走，事情还没办完，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无功而返？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到这儿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沈纤慈适时地停住话头，拿眼角瞟向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