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的剑眉突地又皱起,将药碗放在一旁,偏头吩咐吉祥:“去唤我娘来,再给她瞧瞧脑子。”
吉祥强忍笑意:“是,公子。”
李烬你个不解风情的大傻子!
秦素还是来了,赵宜章瞧见她一身月华色褶裙进门,上襦是碧色大袖衫,上面绣着几支清雅的玉兰,衬得人温婉素静,听闻她转醒的消息,脸上带了几分温和的喜色。
想起上一世婶娘以命相护,她却有愧于她临终所托,实在无颜以对。
李烬见她痴呆的模样塞了块糕点进她嘴里,笑得坏透了:“阿娘,快给她瞧瞧,这脑子莫不是烧坏了。”
秦素嗔了这逆子一眼:“胡说什么。”
说罢便给赵宜章号了脉,写了张温补的方子,还不忘细细叮嘱李烬:“无碍,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按着方子早晚各一次,休养些时日便能赶上今年的花朝节了。”
李烬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将粥里赵宜章不爱吃的葱花挑出来,看似没把话放在心上的模样。
赵宜章还痴痴地望着秦素,暗暗想着这辈子决不能重蹈覆辙,
信了魏衡的鬼话,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李烬自焚。
婶娘的病。
她爹爹和李伯父含冤死在了狱中。
赵氏大厦朝夕间倾倒,全被魏衡这个阴险小人收入了囊中……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她痛彻心扉。
“好好?怎的脸色如此苍白?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素唤了她好几声赵宜章才回过神来,强忍着眼中又要盈出来的热泪,牵起嘴角:“没有,让婶娘挂心了。”
坐在身侧的李烬直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心则乱:“赵好好,可还记得你的大名?”
赵宜章眼中的泪瞬间逼了回去:“……”
天杀的,烧死你算了!
秦素睨了自家嘴毒的儿子一眼,想让他收敛一些,那人却视若无睹,还在悠哉悠哉继续输出:“可怜叔父万贯家财,唯一的独女竟傻了。”
“可惜了,这家业怕是要废于你手,暴殄天物。”
赵宜章好歹是在吃人不眨眼的后宫里待了三年的人物,脾性早就被磨的沉敛了许多,如今被他三言两语竟激起了往日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性子来,可见这人着实可恨。
她眸子一转,反守为攻,以退为进:“哥哥说可惜,是在暗示好好?你乃温陵第一才子,智勇双全,继我温陵首富之家业最合适不过。”
“可我爹爹说了,赵家全是我的,旁人休想觊觎半分,你若想要,不如,先将人要了去?”
“那本小姐便考虑考虑分你一杯羹。”
李烬正喝着茶水,此时被她的话一噎,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丫头昏了半月胆子又肥了,竟当着他娘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赵宜章见他脸色略有不满,原本装模作样伸出的一根手指又添了两根,煞是勉为其难地说:“唔,三杯,三杯也行,实在不能再多了,再多好好便养不活自己了。”
“本事不大,想得倒是美。”
李烬说这话虽带着几分嘲意,凌冽的眉眼间却蕴着纵容。
赵宜章在一旁暗自打量着秦素,果然捕捉到她略为惊讶的眉眼间浅露出一丝愁色。
秦素是京城世家,本就是下嫁,如今还与李宏甫一起来这温陵过苦日子,连京城的边也望不到。
此生唯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不世之材的儿子身上,才有重新在秦家扬眉吐气的机会,而不是被家族遗弃,不闻不问。
李烬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偏偏志不在朝堂,虽苦诣求学,却一心闲散,用他的话来说便是:
“烬识字习文,遍观群书,为得知天下,为修身养性,为美景作咏,为佳人好逑,为颜如玉,为黄金屋,为笔下之文绝假还真,为悦己,为童心,从不为人人。”
赵宜章见过那繁华的都城,夜夜笙歌,灯火璀璨,勾栏酒楼,数不胜数,如坠仙境,让人一醉不醒。
富贵迷人眼,虚妄缥缈,华而不实,哪里比得上山水如画,万里和风的温陵半分。
世间万千士人学子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名文佳作无不一一精雕细琢,却比不上那些京城勋贵醉酒时的一句戏言,也换不来一展宏图的机会,更换不来明堂天子的一朝垂怜。
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穷途之哭罢了。
她曾见过梁衡落魄时卑躬屈膝,也见过他承天子之宠光,风轻云淡间定人生死时高高在上。
如今品来,李烬十二岁时口吐之言,竟是世间最为清醒可贵。
秦素向来不爱端长辈的架子,听二人玩笑也只是佯装生气地说了句:“你们二人也这么大了,怎的还是小孩脾性,说话也不注意分寸。”
秦素收拾了医箱也不做多留:“阿烬,好好既醒了,你便也随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