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国子监讲师的制服,予人一种孤高耿介的感觉。他能直呼富弼的字,两人的关系应当十分要好。富弼恼道:“我不过到处转转,还能走丢了不成?至于这几位,是我偶然遇到的,家中相熟的子弟。”
又冲几位年轻的介绍:“这位乃是国子监博士,你们须唤一声梅先生的。”梅?梅尧臣?
仁宗年间,国子监博士。
扶苏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像也只有他了。
梅尧臣其人,是偏文学方向的历史人物,政治上的建树不多,但留下了许多诗篇都和新政改革有关。富弼却完全相反,传世之作几乎没有,却因共倡新政的政治功绩名留青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谁能相信,这两个历史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其实是私交很好的朋友呢?
梅尧臣又不是傻子,一看除了苏轼的几个小孩都是陌生面孔,再看看墙边硕大的狗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老友说了当中有认识的小孩,又主动愿意为他们遮掩,他也权当作不知道:“走罢,你不是想见国子监的学生么?我替你找来了。”苏轼却偷偷低下了头。
扶苏敏锐地发现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梅博士他刚才看了我一眼,肯定认出来我是谁了。"苏轼小声说:“完了,我的狗洞要不保!”
扶苏:“唉,这个就没办法了。”
不如说能看在富弼的面子上,不被当面戳破,就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苏轼却突发奇想:“没了狗洞,那我探望东君就不方便了。你说,把东君弄到国子监来怎么样?”
扶苏:“……你加油。”
他默默收回了准备安慰的手。
苏轼又摇了摇头:“不行,要是东君被有心人故意伤到了怎么办?还是算了。”
“嗯?“扶苏立刻竖起了耳朵:“国子监有人虐猫?”苏轼摇头:“与其说冲猫,倒不如说冲我来的。”扶苏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几分险恶的味道。难道是……被霸凌了吗?
就像是印证一般,苏轼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就有一道声音响起:“苏轼,你怎敢带无关人士来国子监的?”
扶苏立刻朝四面八方看去,正有一群人乌泱泱朝着他们站着的方向赶来。原本是国子监僻静死角的地方,突然变得很热闹。结合刚才梅尧臣说的话,这些人,是富弼要见的国子监学生?对苏轼发难的人,就混在学生里?
那个学生也没有躲藏的意思,走完该有的礼数,就站出来同梅尧臣告状。“梅博士,国子监乃是重地,外来人不可随便进入,苏轼却在您眼皮下公然违反,您可要重重地严惩他!”
扶苏:哦豁。
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讲小话,他就冲着苏轼使了个眼色一-你说的是这人吗?当着富相公的面,不好好给自己挣表现分,也要告你一状。他这么恨你啊?苏轼回以眼色:没办法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扶苏…”
怎么说呢,如果苏轼日常对待同学用的是这个态度的话…嗯,就,很容易招仇恨吧?
梅尧臣现在也很头疼。
国子监不许外来人随便进入,只是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习,而不是明文规定,并非没有宽容的余地。
譬如说,官家、相公想进国子监视察一下,或者地方大员回汴京请同学吃好饭,这些都是有前例可循的。
梅尧臣本来都打算当没看见,给老友富弼一个面子。但是一旦问题被摆在明面上,他就不得不出声了。
“苏轼,你怎么说?”
“学生没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苏轼的嘴巴却朝梅尧臣努了努,又朝富弼撅了撅,意思很明显:梅博士自己也带外人进国子监啦,你光质问我,怎么不质问他呀?梅尧臣”
富弼:…”
扶苏…”
伴读&其他学生…”
呃,好,好问题!
告状那人的脸都红了:“这!这怎么能一样呢!”“富相公乃是德才兼具之人、莘莘学子之望,你怎敢与他相比?尤其还敢带着三岁稚童,你把国子监当成什么了?”扶苏…”
扶苏表示,其实这个人的挽尊水平很不错。如果他不是那个膝盖中枪的人的话。
三岁稚童怎么了呢?
三岁稚童吃你家大米啦?
扶苏默默捏紧了小拳头。
微服私访,微服私访,他忍!
苏轼摇头晃脑,语速轻慢:“你连我的友人的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无德无才,比不过你呢?”
“苏轼,你莫要目中无人得太过。你若执意强词夺理,那我们就来比试一番!”
苏轼却悠悠然一笑:“比就比。”
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他转头看向梅尧臣:“梅博士,既然您在场,可愿意为比试裁决一二?”梅尧臣背过脸去:你都把一切安排,还喊我干什么?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故意激人家。
富弼却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地说道:“力争上游,才是尔等学子应有的本色。”
“做文章怕是时间来不及了。既然你们梅博士以诗赋见长,不若就规定时间做出一首诗来,韵脚不限,由老夫与梅博士一道品评优劣,如何?”竞然主动接下了裁判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