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愤怒都不屑于给她留下,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无视。
意识到这一切的蒋蕊,挂在嘴角的冷笑瞬间僵硬。
——难道他知道了?
隔着人群,她遥遥和会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还好,他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并没有预想的慌张。
他不会知道的,蒋蕊想。
毕竟,就算是王亦柏,也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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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处的雪地,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林间。
那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到最后,渐渐弱了下去,紧接着,随着破壳一般的碎雪声响起,古树震了震,从枝头落下大块的雪下来。
喻念松了口气,扔掉手中的树枝,费劲钻出来,终于算是看见了天光。
林子密集,雪地泛白,时间应当要比看上去的更晚一些。
她抽了抽鼻子,走在雪地上,鞋子踩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走出几步,一瘸一拐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树洞一眼——夏佐的腿还露在外面。
已经冻得僵硬了,刚才她尝试着往里搬,没有搬动。
“心疼我?”她记得夏佐这么说。
然后她怎么回答的?
“我不想给你收尸。”她说。
夏佐便不说话了,只是拿那双略显猩红的金眸静静地看着她,“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然后她的沉默被认为是默认。
她不应该回头的,喻念想。
有些恍惚地站定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向救助站的方向。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渐行渐远,最后逐渐消失在呜呜作响的凄厉冷风中。
空气中的气味预示着又一场暴雪的来临。
夏佐呵了口气,想抬起胳膊,却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突然虚弱地笑了。
“我他妈都快死了,她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什么苦肉计,都是狗屁。”
那张一直以来都是意气风发的脸庞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发红的眼眶中缓缓溢出晶莹的液体。
但在那液体漫溢流淌出来之前,他仍然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腕抬了起来,遮住眼睛。
他再一次被所爱的人抛弃了。
但这是他欠她的。
他活该。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那根穿透胸膛的钢筋,还是因为哭泣时无法控制的抽气,他的肺部绞痛、扭曲、难以呼吸。
就算他早就猜到了结局。
就算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疼痛却像是身体的本能,从被贯穿的伤口处辐射到全身。
他的身上带了一支便携式卫星电话,是安德烈替他想出苦肉计这招时,强行让他带在身上作备用的。
但现在,似乎并没有使用它的必要了。
她不会再回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渐渐失去力气。
本来挡在眼前的手腕无力地垂下,呼吸也渐渐放缓,视野模糊,耳鸣,像隔着一层雾气。
这时候,身体开始不可控制地发热,一种转瞬即逝的力量回到他的身体里。
回光返照。
这一刻,他短暂地恢复了听力。
远处逐渐变大的动静就像是……
救援队?
是幻觉吗?
在被救援队挖出去的时候,夏佐看到了喻念站在那儿,没有离开,也没有避开视线。
她安静地看着虚弱的他,脸上还残留交错的泪痕。
就像厚厚的冰面上,龟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