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的背影,何镜男人敛去眸中苦涩,强撑着勾出抹笑意,走到怜儿身旁接过抹布。
“爹爹来擦便好,外衫怎弄脏了,换下来爹爹给你洗干净。”
“方才不小心溅上水了,怜儿自己洗便好。”
戚怜站起身子,脱掉外衫放到浣衣盆中,又似小大人一般去那差不多同他一样高的水缸旁,踩上小木凳去舀水。
虽是夏季,可水仍是凉的,何镜哪里舍得儿子干这活儿,又哄着将怜儿抱上床,只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再洗也不迟。
小小的身躯被塞进床褥中,男孩未忍住打了个哈欠,何镜温柔拢了拢男孩的发丝,“快睡吧。”
帘子被合拢,何镜一下下扑着扇子驱赶蚊子,直到怜儿睡熟后才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
何镜轻手轻脚将怜儿衣衫洗净,又抚平折痕挂在细绳上,做完这一切的男人并未停下休息,而是冒雨去后屋拿回了块炭火。
去岁的煤炭,雨季有些受潮,好在还能用,只是温度有些不够而已。何镜将炭炉盖上,又将湿碎的艾草柱放上去,试图将它烘干些,聊胜于无。
主院内,戚如穗接过汤药一口饮下,半响后头痛欲裂的症状才缓下些,那小厮还不放心问道。
“小姐,可要唤李大夫来看看?”
戚如穗刚欲拒绝,可转念一想又点了头。
“也好。”
除却刚醒那几日,她已断断续续已想起不少记忆,可为何唯独对何镜忘的彻底,戚如穗想不明白。
李素年岁已高,发丝掺了灰白,走路却仍健步如飞,身子骨也硬朗。只见她几步走到戚如穗身前,身后紧跟的药童忙从药篮中取出脉诊垫好,又退出房门守在门外。
戚如穗的脉象并无异样,头疼也是正常现象,只需按时服药便好,没必要叫她来一趟,李素严肃的面容逐渐缓和,看向戚如穗的眸底却藏着疑惑。
戚如穗抽回手腕,犹豫片刻后才道:“李大夫,有何法子能令我快速恢复记忆?”
女人语气同平常无异,可眸中情绪却是掩不住的复杂。
李素在医馆待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心间大概知晓怎么回事。
戚如穗刚醒不到一月,记忆亦在逐渐恢复,她忽然如此着急,定是发生了什么。
“法子是有的。”李素话语刚落,便见戚如穗定定看向自己,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我不建议小姐使用。”
“为何?”戚如穗蹙起眉头,语气不解。
李素虽年纪大了,可那双眼仍旧清透,“重药伤身,若为了恢复记忆伤了身体,岂不是得不偿失,小姐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无妨,我想早些想起来。”戚如穗轻声开口,握在茶盏上的指尖却用力至泛白。
李素看了她半袖,最终叹了口气。
在大夫离去后,戚如穗仍坐在原地,桌上的茶水已凉,小厮轻手轻脚将茶水换下,瞧见桌上那贴药方便躬身问道。
“小姐,这药方可要奴传给药房?”
李素到底给她留了一贴药方,只言此药连饮三日便要断一日,若是头痛的毛病因此加重,则要立即停药。
戚如穗收起心间思绪,只轻轻颔首,那小厮便将药方收好,转身退下。
窗外骤雨初歇,檐上积雨汇成一股落在芭蕉叶上。半日未见的暖阳透过窗檐洒进屋内,映在女人俊秀的脸庞上。
庭院内,戚如穗看着那柄被带回来的油纸伞,俯身将它拾起,她避开伞身撕裂处,掏出怀中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着水迹。
这油纸伞似乎有些年头,伞沿泛黄发旧,就连伞上图案都看不清了,伞柄应是断过又接的,戚如穗擦着伞,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蔓延心头,她直觉这柄伞同自己有关。
直到她看见伞沿撕裂处那行被撕成两段的诗,戚如穗动作一怔,整个人僵在原地。碎金墨色已模糊不堪,可戚如穗不会认错,这是她自己的字迹。
“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戚如穗记得这句诗,她甚至能清晰记得,那年何镜羞赧又明艳的模样。
她指尖抚过残缺的伞衣,只觉得心间像被什么灼烧一般,痛的她喘不上气。
何镜十五岁生辰宴上,少年穿着繁杂锦服,一双小鹿般的黑眸既新奇又紧张,那是何府初次为他操办生辰宴,来客大多是皆是京中贵女,其中不泛惊艳于何镜的容貌,当众示好的世家女。
彼时戚如穗站在远处,看着何镜处于人群中央,夺目耀眼,与他交谈的世族女子从未断过,少年表面从容,实则指尖一直不自觉扯着衣角。
宴席进行一半,戚如穗在后厨撞见开小灶的何镜,少年嘴里嚼着葡萄,被意外闯入的戚如穗吓得躲进门后,又见四周无人后才敢出来。
又试图用一串葡萄贿赂她,让自己莫告诉旁人他偷偷溜了出来。
少年伸出手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