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的顾二姑娘,她是回家去的。
她舅舅是淮南道观察使,是淮南道仅次于节度使的地方大员,谁也不能拦着她回家。
马车没怎么受到盘查地出了扬州城,起的太早,她又犯起了困。
虽然出发的突然了一点,但所有的行装车马都是早就备好的,马车很宽敞,铺着厚厚的毛皮地毯,车窗也用厚毡帘挡着可能从缝隙中跑进的冷风,马车中央固定的小几是中空的,燃着银霜架了小火炉,一直热着茶水,便是不裹着厚重的斗篷也不会冷。
她脱了斗篷盖在膝上,从软垫滑到了铺着毛毯的车板上,抱着吉吉打起了瞌睡。
而疏柳和红缇轮流看顾着车中的小火炉,不时照看一下从姑娘怀中跑出来的吉吉。
不知睡了多久,顾清月再醒的时候,两个丫鬟的神情都有些不安。
“姑娘,出了城后,我们的队伍分散了,只留下了陈大人安排的人。”红缇压低了声音道。
顾清月斜倚在背后的椅垫上,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半掀的眼帘中还留着才睡醒的朦胧雾气,打了个哈欠问:“崔岩先生跟着我们吗?”
红缇点了点头:“崔先生跟着,前头还来问过姑娘,知姑娘睡着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无事了,总之会有人送我们回京。”顾清月无所谓地道。
隐约能猜到,她舅舅想送出扬州城的人大抵就跟在她这一队中,之后很可能还会有追兵,不然不会安排得这么谨慎。
然,舅舅既未同她说过什么,那便是早有安排不用她操心,她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少了重物箱笼与仆妇的队伍在官道上行的并不慢,晌午便已经过了一个驿站,但崔岩只停下稍作修整与喂马便又继续前行,直到明月高悬,到了下一个驿站,才派了人请她下车到驿所中休息。
顾清月戴着帷帽,将吉吉拢进披风内,脚步有些虚浮地下了车,她还以为要在马车上过夜呢。
“姑娘担待着些,明日一早恐怕还要赶路。”崔岩上前同顾清月见礼,长长帷帽轻纱遮了眼前少女的面容,崔岩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大人这侄女当真乖巧,一日的赶路配合极了。
他往日也是见过这位表小姐的,看着就是娇气的模样,大人的嫡孙也被使唤得团团转,本以为借用表姑娘的护卫掩人踪迹,路上少不得要闹出些波折来,二爷却说他多心了,他还不信,可见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清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见崔岩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便站着等了等,吉吉有些调皮地从她拢着的披风中冒出头,她伸手将它的脑袋推了回去,有点抱不动了,不由催了催:“崔先生还有什么叮嘱?”
见表姑娘乖巧,崔岩确实有个得寸进尺的想法,但不妥。
“无事,姑娘好生歇息。”
他既然不说,顾清月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抬步进入房中休息。
一个晃眼,她好像看到了一有些熟悉的脸,刚踏进房中的脚步又退了出来,再细看去又没了踪影,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应该是看错了。
翌日,顾清月又是星辰还未隐便被喊了起来,她勉强用了些粥食。
崔岩找来的有些急切,可又跟便秘一样,要说又不说的。
“崔先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顾清月已吃不下地放下汤匙。
“表姑娘,在下也不瞒你,此行大人要送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离开淮南道,他受了伤,昨日行了一路那伤口又开了裂,不好耽误行程,可否委屈姑娘同那位公子换下马车?”
顾清月的马车是特制的,宽敞舒适又暖和,要她让出来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委屈自己,她不想做诶。
她歪着头有些苦恼地道:“可此行是送我回京城诶。”
她一语中的,是了,哪有行车队中的主人家移到次等马车去的道理,不管是可能来的追兵还是州城的盘查,主车是首当其冲的,当时不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大人才没有为那位单独备车吗?
崔岩又陷入了两难,可总不能让一个娇姑娘同外男挤一辆马车吧。
那放任那位世子自生自灭?
“换马车便不用了,我同师妹同乘便可。”
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人中,少年人眉眼含笑地看向惊愕的顾清月,慢慢补充道:“正好老师托我替师妹补一补课业。”
顾清月活见了鬼似的看向门口出现的人,不是说他早就离开扬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