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念头:糟了!睡过了!
她急急地坐起身,抱起一旁的莲蓬与荷花,才要伸手去触碰麻绳,发现小舟竟已停在荷亭旁,亭中有两男子,打前头的男子少年人的身量,一袭浅云长袍,腰束玉带,身姿挺直如松鹤,光是简单地站在那儿,也好似琼枝美树,一派的清贵优雅。
这就是她娘一直想让她修炼的气度,顾清月一边看一边心中赞叹,至于少年后头个高得有些扎眼的汉子已被她自动忽视了。
晁屿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侧了身,似要离去,顾清月也恍然想起自己还需要去上课,猛地起身,小舟也跟着摇晃,踏步上台阶的同时,身子也往前倾,摔倒不至于,一个踉跄却是少不了的。
然,有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股力量从臂弯处传来,虽很快就离去,但帮她稳住了身形。
顾清月茫然地眨了眨眼,双靥少见地泛起一抹红晕,羞怯地从臂弯处择出一花骨朵并一莲蓬塞入少年的怀中,“谢谢,这给你。”
她飞快地道了谢,提着裙摆一溜地小跑走了,一袭荷粉渐变的衣裙,并青绿的披帛,跑起来好似迎风招展的红蕖。
李棹不由揉了揉眼,讷讷地问:“世子,这莫不是莲池中生出的精怪?”
晁屿轻转了转手中的茎秆,随之手一松,花苞并莲蓬皆落入了水中,同“咚”的落水声一起的是冷淡极了的声线:“是人。”
李棹不再多言语,立在晁屿身后尽职做个护卫,同世子一起等人。
*
顾清月小跑了一段路,不见了荷亭,放慢了脚步。
世人好君子,掷果盈车也常有,但作为一个贵女,她方才的举动还是有点孟浪了,可方才见到的少年人着实好看,眉目隽永,气质出尘,若是再过几年,还不知会长成怎么样姿容出众的君子?
这个想法一出,顾清月忽然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将少年人的面容同记忆中一张面孔重合。
嘴角的笑意拉了下去,她知道方才遇到的少年人是谁了,镇国公世子晁屿。
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人认出来,晁屿自幼成名,是京中出了名的端方君子,她在女学念书时,同窗中多是仰慕晁世子的,摹他书画读他文章的女学生数不胜数,但其中没有她,她光是课业都学不完,哪有闲情去追捧这些。
她真正见到此人,已是成婚后,那时候的晁屿早已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甚至也无了端方君子的温雅,他是去顾家拿人的,她的三叔犯了事,牵连到了整个顾家,这也是她爹赶在事发前将她嫁给了杜文让的最大缘由。
她至今能回想起,她回门之时,此人扫来的凉凉视线,她那日没有回门成,反看着他爹并两个叔伯一同被带走。
后来,便是许多她不太懂的朝廷党争,她爹似乎站对了队伍,不但被放了出来还没影响到仕途。
总之,顾清月对晁屿这人的观感很不好,可她刚竟然给他送花了!
她烦躁地扯了扯披帛,恨不得回去将送出的花给要回来。
可她不敢这么做,只因得益于上辈子多活的几年,她清楚地知道晁屿这人的行事作风完全是君子的反义词。
同他打交道,还是能免就免吧。
快行至课室,已能闻得郎朗的书声,疏柳与红缇在院门等着她,见到她回来,红缇明显松了一口气,疏柳却险些哭了出来,提着食盒可怜兮兮地问:“姑娘,你今日怎这般慢?馄饨都快凉了,还吃吗?”
“不吃了。”
顾清月松了臂弯中抱着的花苞与莲蓬,又从腰间解下装了朝露瓷瓶的荷包。
红缇一应接过,同她道了今日看晨读的是哪位教习。
她半点不慌地跨进了院中,从松竹掩映的后廊拐进了课室最角落的位置。
教习只扫了一眼从后头偷偷进来的顾清月,没事人似的继续看晨读,这位顾二姑娘迟到是常有的事,学院中的先生也不是没有同陈家反映过。
然陈家在扬州势大,这位顾二姑娘又是陈家白老夫人的眼珠子,心肝儿,给学院捐了一大笔休整并建新院落的钱财,由院长带头,众多的教习与夫子们便也对这位二姑娘平日里的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人安全到了就行。
真不知道孔令先生怎么会收这样的女学生当入室弟子。
教习直腹诽到晨读结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又扫了一眼角落的位置,背着手踏出了课室。
教习一走,旁桌的刘诗圆立马凑过头来,“你今早又去做什么了?”
“你上回制的春月蝴蝶香能再制一回吗?”这句话她将声音压得极低。
刘诗圆是扬州刺史的刘贺的孙女儿,她的姑母刘佳蕊是顾清月的二表嫂,陈家没有女孩儿,顾清月来了后,白老太太怕她没有伴儿,便常让刘佳蕊接她的侄女儿到陈府中小住。
按理,顾清月的辈分比刘诗圆大了一辈,但她们年岁相仿,又是爱玩的年纪,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