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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不歇,树心被阿桥吃到只剩二十根时,她终于看见宋奇的黑色大型越野车。
横在路中间,右边车门被卸了,车上没人。玻璃碎一地。
还有一滩血。
阿桥看见血的那一刻,脑子发懵。
血的味道,不是宋丽的,也不是宋奇的。这并没有让阿桥松气。
因为,她闻到了狗狗的味道。
【狗狗受伤了。】
惊悚的想法一窜而过。
阿桥惊恐地四处张望,嘶吼嗓子大喊:“狗狗!狗狗!”
“狗狗——”
荒山野岭。
夜深人静。
没有人回答她。
风声呼啸,这个地方连一只丧尸都没有。
树叶沙沙,阿桥踩着有血迹的泥地,一面走,一面大喊。
不知道走了多久,风越大,天越黑,月亮昏暗暗。
油菜地里菜籽杆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阿桥走过菜籽地,又倒回来。放轻脚步,猫着腰,悄悄拨开菜籽杆,钻进去。
她闻到了狗狗的味道,还有宋丽和宋奇的味道。以及,血的味道。
越来越近,近到一米远的地方。阿桥停下来,藏在菜籽杆里,拉开一根菜籽杆,偷偷看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就是这样做了。
然后,她对上了狗狗凶狠的眼神。
它愤怒地盯着她,居高临下,怒视她。
【偷看被抓到了。】
【好尴尬。】
阿桥屏息一秒,佯装弯腰挠小腿的痒痒,而后直起身,对狗狗咧嘴笑。
白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像一颗颗打磨过的小珍珠片。
月光下,她仰着脸,对它笑。脸上沾了急忙赶路而留下的灰尘,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
真是……又傻又呆和……可爱……
狗狗回身,一声不吭坐在田埂上。
阿桥在背后观察它。毛毛没有少,耳朵没有少,脚脚和手手没有少。背上没有伤,肚子没有疤。尾巴完好。
这下,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且因为狗狗没有撵她,甚至有几分愉悦。这一路的风沙,在她身上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浑身轻松。
她走上去,挨着狗狗坐下。刚张嘴想说两句话,余光瞥见对面的菜籽杆上绑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宋奇,宋丽。
他们看见阿桥,面露震惊。担忧、急切、惊慌……一系列的情绪在他们脸上逐个闪过。
可惜他们的嘴被杂乱的菜籽杆堵住了。
阿桥见他们憋得难受。想上去帮他们解开。狗狗一个眼神瞥过来,阿桥不敢动了。
狗狗现在变凶了,不听话,有自己的狗想法。阿桥打不过。
于是,空气寂静。
两人,一尸,一狗,集体沉默。
四双眼睛,八颗眼珠,各有心思地转动,相觑到天际泛出微弱的白光。
阿桥撑不住了。跑了一整天,浑身疲倦。如今宋丽宋奇和狗狗都在身边,阿桥咬着树心,眼睫扇动,脑袋一歪,搭在狗狗柔软又温暖的肚子边睡着了。
两人一狗,谁也没吭声。
宋丽宋奇怕出声惊扰那条疯狗咬了阿桥。在他们心里,阿桥就是什么也不懂、从未离过家、没有接收到任何知识的小孩子。
她养过狗,看见每条狗都觉得和自己的狗一样不咬人,很好。
实际上,这是一条丧心病狂的狗。
他们的车正常行驶,这条狗忽然扑到车上,撞破车门,逼他们下车。
武器对它没有用,他们只能跑。但人终究跑不过狗,拼了命,依旧被抓住。
被抓之后,他们就被绑在这里,被堵住嘴。从下午到现在。
他们看神经病一样看狗。宋奇和宋丽想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一个凌晨,也没有想通这条疯狗拦路绑架他们是为了什么。
【真神经病!】
狗狗在整理思想。
它的脑袋里,夹杂了很多思维,像线团,一根一根缠在它的脑海里。打转、缠绕、捆绑。
每次进食之后,这些线团便多一个,在它脑袋里滚来滚去。
有时候缠得它烦,它便分一分。仿佛有一双手,可以将那些线团解散,整齐陈放。还可以扔掉不想要的线团。然后,那些令人烦的线团再不会出现。
很喜欢这种感觉,如同自己选择吃什么和不吃什么。
狗狗整理完思维,扭头看见睡得死沉死沉的阿桥。
浅浅的呼吸声,鼻尖微微浮动。
脸蛋被冰凉的晨风吹得红扑扑的。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