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预衡从没和小五说过,他在被朱女士用药物迷晕那天,做了一个冗长且可怕的梦。
一切的分叉路,依然是陵安医药的产线危机,他不得不面对国标升改带来的巨大损失,他去香港之前,和小五处于心照不宣的准分手状态。
不同的是,他去香港期间,小五没有收到英国医院的邮件,他在梦中亲眼,以一种诡异的第三视角,看到小五在他走后,吃下避孕药,然后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但梦里的他浑然不知,在香港近乎麻痹自己地忙碌,不知是第几天才忍不住给小五打电话,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他又打给王清,那边的沉默和叹息,让方预衡沉了心。
“小五出事了?”
方预衡第一次听到王清这般疲惫沙哑的声音:“交通事故,三天了,还没醒。”
方预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回陵州的,当他看到小五躺在ICU的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仪器接管,支撑他走到这里的那口气一下子被抽干了,他站不住,撑着墙还是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等他能站起来,两个人从里边出来,王清有很多话想和方预衡说,但看他颓然没有生机的样子,还是让他先缓了一阵:“我知道你们才刚分手。”
方预衡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分手。”
“医生说,情况稳定之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军总的疗养楼听说条件不错,可能要请你帮帮忙。”
“别说这种话,我来安排。”
“叶老师的身体,你知道,之后肯定要请护工的,你没事常来看看,多跟她说说话,医生说……还是有希望的。”
王清想抽烟,问他走不走,ICU的病人,暂时还不需要家属陪护。方预衡摇了摇头:“我再待一会儿。”
即便是清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也不缺失魂落魄的人,尤其头顶的路标指向ICU。方预衡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崔鹏不得不上楼来找他:“方总,董事长知道您回程,通知您下午去总部开会。”
“什么内容。”
“元康那边,提出并购。”
“这要开什么会?讨论是否要让元康趁火打劫吗?”
“我个人猜测,他们想促成联姻,所以用PlanB施压。”
方预衡冷笑:“什么年代了,父辈还要拿着儿女婚姻做筹码。下午你帮我去,就说我的意见是,同意并购。”
崔鹏愣住:“啊?”
“我已经尽力了不是嘛,无论当初还是现在,我的意见,我的努力,都在被他否定,无视,现在还要逼迫我用人生大事去做交易,我的灵魂不值钱,我的爱情不值钱,但现在,是小五,我没有办法让她一个人,让她自己那么躺着……不重要了,那些都不重要,真的,真的。董事长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就说我会递交辞呈。”
方预衡被叶老师劝着,才回家洗了澡,睡了觉,一醒过来就到医院守着,即便不能靠近,只是在ICU外的长廊上坐着。
三日后,叶珎转到普通病房,他终于能探探她的温度,摸摸她的手,叶传莲看到他哭,想起他比小五只大了几岁,或许尚且不知何为世事无常,没有办法承受生命中的剧变。
“预衡,小五是我女儿,我了解她,她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所以肯定很快就会醒来,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要相信她。你去香港之前,她就和我说过,你们要分开了,我想应该是你,或者你家里,有什么事情促使你们两个不得不分开,比起每天守在这里,你应该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去解决问题。”
方预衡抹了把泪:“不回那个家就没事了。叶老师,我没有地方可去,您别赶我走。”
叶传莲不想伤害他,但为了女儿不被方家其他人打扰,又不得不刺痛他:“你不回家,不去解决你的问题,你的家人不会觉得你有错,只会觉得是小五绊住了你,我不反对你常来陪她,但你不能无形中,让小五成为你的挡箭牌。”
方预衡无可辩驳,因为当天晚上,朱女士就借着探病的由头,过来提醒他意气用事只会一败涂地。
朱女士说了很多,但方预衡听得不太认真,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到她说完了,四下安静了许久,他才悠悠开口:“您曾经问过我,千万不在乎,上亿没感觉,但十亿百亿,千亿万亿呢?
讲真话,我在乎,所以我和小五,准备分手。但是妈,我和她分手,是因为继续下去,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享受恋爱,简单开心了,离开我,她不用承担那些与她无关的压力,离开我,她会过得更好,我才会放手,才能放手。
可是现在她需要我,那我就必须在她身边,不是意气用事,是无论多少钱,都不能和她的生命和她的健康相提并论,我在乎输赢,所以我离开陵安一定会自己创业,我有自信,就是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我不强求。”
朱兰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