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预衡没想到会在苏州的饭局上遇见陆成之。
他不清楚陆成之在这里是何原因,是何目的,于是请他出来单独说了会儿话:“陆老师怎么在苏州?他们这么大面子,能请动您当评委?”
“本来只是访友,被硬拉着过来吃饭,瑶瑗杯我都不参与评审了,何况苏州的奖项。倒是我家小五想试试水,我看看评审都有谁,回头给她点意见。”
方预衡不动声色:“我听说之前有些事情闹得不太愉快,她来陵州之后,没跟您学了吧。”
陆成之知道王清和他关系不错,但觉得他这样打听别人家的私事很不妥,所以没有回答:“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祖父又给你安排什么事情了?”
方预衡表情淡淡:“子陆杯出入围名单了吧,怎么样,小五入围了吗?”
“她的水平我清楚,入围肯定没有问题。”
“您问过了?还是已经看过入围名单?”
陆成之这才反应过来,他并不是特意和自己寒暄,而是关心小五,眼前的年轻人越发有富家公子的气势,陆成之并不喜欢他这样的人对自己女儿有关注和关心:“小孩子玩一玩罢了,名单还没公布,我若问了,岂不是影响公平性。”
方预衡笑了:“公平……我想问问您,因为你对沈家有亏欠,所以沈有受伤,您不仅把资源人脉全部给了他,还差点耽误自己女儿的前程,这对小五公平吗?”
陆成之冷脸:“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方预衡原本怀疑沈有是陆师傅年轻时冲动犯下的错,所以安排人查了查沈家,里头是有人命,但不是狗血,而是唏嘘。
沈有的母亲算是陆成之的师姐,两个人进厂后在一个师傅手下当学徒,沈有周岁那年,厂子里进了一批机器,沈有妈妈操作时受了伤,后来去厂办的幼儿园当老师,没再继续做玉雕。
很少有人知道,沈有母亲受伤,其实是陆成之操作不当造成的。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沈有母亲并没有把受伤的真正缘由告诉旁人,陆成之到底心中有愧,无论师姐家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忙,要钱出钱,要力出力。
时间一长,尽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逾矩的行为,也还是会有闲人懒汉,编排出一些捕风捉影的话。
沈有的父母为此争吵不断,陆成之为了避嫌,人不大去了,但还是会托厂里会计,以师父的名义给师姐送钱。
夫妻之间的矛盾从来不会因为第三人的消失而消失,沈有的父亲是个心眼非常小的男人,他听不得流言蜚语,但又不肯离婚,在无休止的家庭战争中,沈有的母亲选择了轻生。
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解脱,她的崩溃无奈,不是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可以想象的。
她的离世,让陆成之的自责变成枷锁。顽固,痛苦,无解。
方预衡能理解他对沈有的尽心,但沈有的父亲发疯,威胁陆成之,如果他和他女儿继续干这行,他就砍了陆珎手指时,陆成之说的不是“你敢动我女儿一下,我就和你拼命”,也不是“我可以不干这行,但你无权干涉我女儿的人生”。
而是一句:“孩子判给妈妈了,不归我管。”
怎么,难道归你管的话,你还要限制叶珎,也不许她再干这行了?
无论他内心有没有不想女儿被波及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很伤小五的心,他甚至不愿告诉小五他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让小五知道他是在弥补,即便很多事情,无法挽回。
再如何追悔,他都想保护自己完美高尚的形象,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仁义,而不是在赎罪。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方预衡派去查问的人也是偶然看到玉器厂一个老领导的旧材料,才把前后事情顺上。
方预衡心道,以后他绝不会成为这样的父亲,他会爱自己的孩子,胜过一切。
“你的家事,的确与我无关,但小五的事,与我有关,不瞒你说,我这趟是专程为她来的,你不想影响比赛的公平性,但这个比赛,压根没有公平可言,小五的水平你清楚,她没有入围,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你不必言明你是谁的父亲,我会用我的方式把比赛掰回正道,你嘛,继续可有可无就行。”
回到包间,方预衡笑问美协的会长,子陆杯赛事组委会的秘书长是哪位,问清人,他敬了杯酒,再说话就有些笑意不达眼底:“我这里有份名单,是这次子陆杯资格审核阶段就淘汰的作品,给出的理由是,未提交实物图片,我怎么看好些入围的,也没有实物图片呢。”
那位秘书长愣了一下:“怎么会,因为去年很多作品,到了评审阶段都没有实物,所以今年要求二次核实,您看到的名单,大概是核实名单,我们这入围名单还没最终确定呢。”
“哦,那就是,下面工作人员有问题。我家里有人参赛,所以比较关注,我就说嘛,她天天在家里对着石头嗡嗡昂昂的,怎么也不可能因为没有实物被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