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转身下楼，把喧闹和议论留在背后不去理会。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空气清凉而湿润，微风凉飕飕地吹着，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白天炙热的暑气。
饭店门头的红色灯光映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让整个街道都红成一片。出店后，秦樱从刚才下楼起就没有转动过一丝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这片凹凸不平、水淋淋的红上。
其实更像是血淋淋……
或许是因为红得太惨烈太刺眼，秦樱忽然心里一痛，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湿意就从眼底沁了出来。迟来的难过，像洪水一般将她的感官淹没。
谢随左边是秦樱，如果用右手撑伞的话，他就需要把手往左伸，这对撑伞的人来说不太方便，但因为谢随没有察觉到秦樱有要松开的意思，所以还是直接用右手撑伞。
两人离开店门口，走下石阶，期间氛围一直都沉默着，除了雨声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谢随感觉秦樱似乎是有些灵魂出窍，不然也不会每次下台阶的动作都比他慢半拍。
“你想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秦樱没有回答。
“不想告诉也没关系，我不勉强你。但如果你之后想说的话，我随时可以当你的听众，就像之前你对我那样——有些难受只有说出来才会好受一点。”
“……”
冷白的路灯下，雨丝被照亮得如同雪一般，纷纷扬扬落下，秦樱抱着胳膊，奇怪今年初夏为什么会冷得像十七岁那年的隆冬。
她麻木跟随着身边人的步调，又往下走了一级台阶，眼眶里充盈的泪水抖了一下，哐当掉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转而和雨水一起滴落在地。
人伤心的时候，泪水一旦流出来便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秦樱不想让谢随发现自己在哭，所以尽量哭得很安静，让泪水滴落的声音混杂在雨声里，但不平稳的呼吸却暴露了她的秘密。
台阶还有两级结束，谢随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秦樱的手对她说：“站着别动。”
他走下台阶，和秦樱面对面站着，把一大半的伞都撑在她那边。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刚好弥补了身高差。
秦樱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谢随，反应过来后立刻别过脸去，她不想谢随看到自己哭得这么难看。
“你不用躲我，我知道你在哭。”
秦樱撕开粘在一起的唇，嗫嚅道：“我没哭。”
“那你说，哭的人是小狗。”
“……”她当然说不出口。
谢随轻笑：“在我面前还要什么面子？你哭得冒鼻涕泡的样子我都见过，想哭就哭呗，偶尔当当小狗也没什么。”
秦樱依然沉默，抬手很迅速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头发都乱了……还真是，炸毛小狗。”
谢随伸手把秦樱头顶几缕支棱出来的头发捋平，然后摸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
“哭吧，肩膀给你靠。”
听到这句话，秦樱湿漉漉的睫毛开始颤抖，视线迅速变得模糊，很快就又清晰回来，两滴饱满的泪水几乎同时掉落砸向地面。
秦樱终于绷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花了七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把支离破碎的自尊一点点捡起来拼凑好，好不容易才和自己达成和解，说服自己相信这辈子最苦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但在赵飞出现的那一刻，秦樱才意识到，她认为的放下，其实只是刻意不去回忆而已，那些记忆还原封不动地深深扎根在脑海里，像朵阴云一样笼罩着她。
而她居然还可笑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为了足够强大的大人，强大到能够为寄生在她身体里的十七岁女孩的灵魂遮风挡雨，给她阴暗无光的世界点亮一盏温暖的灯。
可实际上，这些都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天真幻想罢了……
她努力了七年，还是没有得到一点救赎。
真的，一点都没有。
但不同的是，这次，有人为她撑伞了。
……
回到酒店，秦樱身心俱疲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红肿神情淡漠，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谢随帮她取下斜挎包，对她说：“你应该没怎么吃饱吧？我先去冲个澡，然后下来给你弄夜宵，我下午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些菜，你想吃什么？”
秦樱缓慢地摇了摇头。
“确定不吃？”谢随把包放在茶几上，“我买了不少菜，想着要是做不完的明天就带去你家。现在我这儿可供选择的菜单可丰富了，中餐、西餐……还有甜点，如果你不嫌慢的话也可以。”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那道豆腐酿肉好吃吗，我在网上搜到了教程，一会儿做给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