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正殿内,御案上摆着韫棠送来的嘉会节条陈。
裴晗回想起方才她来时的模样,倒像是……倒像是自己招惹了她似的。
自他回京以后,韫棠对他一直是客气而疏离,谨守着女官的本分。他偶尔为难一二,韫棠亦是泰然处之,从未对他服软示弱。
但今日完全不同。
凭着过去十余载的相处教训,裴晗直觉知晓自己一定是何处惹了韫棠不悦。
只不过,那日墨池边,她为何会这般难过?
“你说,她怎么不主动来寻朕?”裴晗自问给足了韫棠机会,若真是他之过,韫棠大可与他挑明。而不是按着规矩送了东西来,不愿多留一刻就告退。
“陛下恕罪,奴才不知。”高全当然接不上话,午后姜大小姐来昭阳宫时,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办的事也无可挑剔。至于说招惹,陛下这一年确实得罪大小姐不少,不知以后该如何弥补。
清风拂过,吹动案上书页。
裴晗想不透其中关窍,拍了拍眼前这份条陈。
当真是令人头疼。
……
尚仪局内,已过散值时分,当值的女官与女史陆陆续续散去。
韫棠墨笔润了墨汁,换了一份公文批阅。
今日雨岚来看她,一两盏茶的工夫,本不会拖延多少事情。偏生裴晗要她准备条陈,一来一回足足耽搁她一个半时辰。到临近申时,事务又突然堆起来,抽身不得。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裴晗的嘉会节。
过寿辰便罢了,还要迎娶和亲郡主。
估计着案上公文处理毕还需一段时间,韫棠对身旁的林乐澜道:“时辰到了,你先回去休息罢。”
“下官还不累。下官资历浅,想跟着尚仪大人多学些东西。”她诚心实意,“尚仪大人莫赶下官。”
看出林乐澜的诚恳,韫棠没有强求,多看多学对林乐澜并无坏处。
“晚膳你同本座一道用罢,就在厢房,也简便些。”
“多谢尚仪大人。”
忙到酉时三刻,手头还余小半事务。
采梨已先用过饭,从膳房取了饭菜来。韫棠搁下笔,道:“先用膳罢。”
林乐澜闻到饭菜香气,欢喜地点点头。
晚膳正餐一共三菜一汤,虾仁抱蛋,清炒菠菜,冬瓜排骨,以及一品枸杞山药炖鸡汤。几道菜色泽鲜艳,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除此之外,还有龙须酥和桂花糕拼成的一碟点心,这是韫棠着意交代的。
“动筷子吧。”
只她们二人吃饭,不必拘束。
林乐澜菜品未夹几筷,先垫了两块糕点下肚。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喜甜。
韫棠盛了半碗鸡汤,汤里不知加了什么,有些清苦。
她蹙着眉喝完,这两日的汤都不大合胃口。
林乐澜吃得香甜,很喜欢那桂花甜糕。
等饭毕,韫棠交代采梨道:“明日拿饭菜时,换些简单的汤羹。”
“是,小姐。”
每日饮食都是膳房配好,不过小姐官阶高,让他们通融一下无妨。
晚膳后稍作休息,韫棠与林乐澜便重回正屋处置事宜。
今夜有林乐澜相帮,动作快上许多。又是两盏茶的工夫,事务已做得八九不离十。
二人一起收拾了东西,正事做完皆感到轻松不少。
林乐澜寻了个话头:“姜大人,白日里来的那位夫人是何人?她好似对尚官局很熟悉。”
“她原是尚宫局司记司正六品的司记。两年前辞官,嫁入了桓平伯府。”
“她便是那位周司记吗?”林乐澜脱口道。
“你认得她?”
林乐澜点点头,不好意思道:“下官考上女官前,曾听族中一位姐姐说过她的事。”
“哦?你们是怎么谈论的?”韫棠对此有些兴趣,林乐澜回想一阵,依言往下讲。
“听闻周司记当年考选女官时,是一举中第。她才能出众,被选入六局之首的尚宫局,不到两年擢升为正六品司记,实在是令人钦佩。”
“而且据传,周司记的家世不高,全凭自己走到今日。”
周雨岚的父亲在工部任职,乃工部五品员外郎。这样的出身,在京中一众世家中着实不起眼。
五品官家中的庶女,却能靠自己本事高嫁入伯爵府,日后有享不尽的太平富贵。堂姐与她说起此事时眼中的羡艳,林乐澜记忆犹新。要知道周雨岚的嫡姐,周家的嫡长女,许配的只是户部郎中之子。
韫棠低眸一笑,若是雨岚知晓自己在后辈们眼中成了传奇,不知该作何感想。
“尚仪大人与周司记是如何相识的?”
她们出身不同,交集应该不多。林乐澜瞧二位大人相处的模样,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