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很少喜怒形于色,此刻却难得露出笑容。这些时日,让姜芷跟着他受苦,他心中不是没有怜惜,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要这天下江山。不得已走了这一步以退为进的法子。
碍于形势,他们梁王府此刻就该权势尽失,富贵荣华转眼成空。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作为梁王妃,自然要跟着受些苦楚。
“不累,也不饿。”温行捉了姜芷的手,将人往屋里带。
温行心里松快,神色举止都带着愉悦。姜芷从幼时初见温行,便喜他仁爱慈悲,如今和他一起在这小村庄,只觉得与世隔绝,难得安宁。
所以此刻见温行开怀,姜芷难免跟着开心。她抱着温行手臂,一摇一晃的跟着进了屋子。
姜芷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晚餐,她今日去兑了绣品,得了二两银钱。所以顺路买了一只鸡子,让卖鸡子的人给退了毛,剁好洗净。油纸包了带回来。
在温行回来之前,那鸡子已经小火慢炖了一个时辰,此刻鲜香四溢。又有姜芷新蒸的锅饼,焦黄酥脆。被姜芷认真在馍筐子里摆好,如今看着就让人想喝上两大碗。
温行进了屋,便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姜芷将人领到桌边坐下,道,“许久没让三郎开荤了。买了只鸡子。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温行低头看,粗劣的陶瓷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鸡汤,衬得那褐色陶瓦都有一种古朴的美感。鸡油金黄,上面撒了一点芫荽,衬得里面的两块苡瓜干儿都漂亮起来。
再看那玉米面做成的锅贴,背面一层因为贴着火热的锅壁。所以有了厚厚的一层面痂,这个部分的好吃,在于口感酥脆,谷面的香气,经过锅壁的炙烤,变得更加浓郁。
而锅贴的另一面,则是软软的面饼,和另外一边的口感完全不同。
如果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细嚼慢咽,那么一定会体会到做饭之人,体贴温软的心意。
温行吃了一块锅饼,又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疲乏与困顿,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温行一共吃了两块锅饼,一碗鸡汤。等到饭毕。温行端了茶盏过来,坐在姜芷身旁,认真评价道,
“天下姑娘。阿芷最好。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心性坚韧,蕙质兰心。”
这样的日子,平淡温暖,好比此刻,就着昏黄的灯光,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姜芷手里拿了针线,一边缝补,一边笑道,“三郎可别总夸我。我这里,正有一件事情找你。只等我找完了你,你可别觉得我是个悍妇就行。”
温行本来就心情很好,又吃了喜欢的锅饼,一时之间笑意融融。
“阿芷要做什么事?”温行轻轻抬手,去拉姜芷手中的针线,被姜芷拍了一巴掌,立马缩了回去。
姜芷笑了笑,手中针线停了下来,道,“我只想问你,怎么这两日都没有给我上交银钱来?我还盘算着,来年攒够了银钱,把这院子翻修一遍。你总不往家拿进项,没有倒还好,若是有了不交上来。我可是要闹的。”
温行只当何事,他这两日忙着收拾姜如海。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眼看着姜芷伸手找自己要钱,温行心中逐渐生出几分奇怪的感觉来。
明明是责问,却偏偏让温行觉得好过。那是过往二十年,他在皇权倾轧争夺之中,不曾体会过的踏实。
原来民间夫妻竟是如此。
“阿芷果然越来越厉害了。”温行笑了笑,伸手去拉姜芷手中的针线,道,“我在外面挣不来银钱。不若娘子给我个活计做?”
姜芷笑着去拍温行的手,嗔斥道,“怎么毛手毛脚的。做什么老给我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