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句回复:“阿……陛下高明。”好高明啊。
完了,她已经能想到,这个批复被宣读在朝堂上的时候,会是何种可笑的场面了。她为陛下近臣,还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这太难了!难怪天幕说,她见多了朝堂风云,大有成长。苍天啊,原来是这样成长的。
她清咳了一声,转而问道:“那这一沓呢?”王神爱道:“胡言乱语一气,虽比交白卷的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撤去官职,顺便查办一下先前有无渎职之举。若有异议,直接将考卷贴出去。褚灵媛飞快地提笔记下,又将目光转向了第三叠。王神爱翻了个白眼:“全是歌功颂德的,拿出去修订成册,誉抄几份,给抱病不来考试的人人送一份。被气死了是活该,被气活了就自行打一架,之后我不希望听到建康城里有反对应朝的声音。但写出这些的人…”她眉头一挑,毫不犹豫地决定了去处:“安排去闲职上。”明知道改朝换代,还是这种乱世之中的改朝换代后,君主必然更需要一批实干家,还能写出这种东西,可见是被九品中正制的选官给惯坏了。还真以为天幕吹她,她在现在也想继续听?开什么玩笑!她一个提刀砍世家都不说二话的皇帝,还能真想看到这些不合时宜的吹捧?看不清局面的人,也别占着这种好位置了。先滚去闲职上养老,再找个由头让他们告老吧。
“剩下的两类…“王神爱托腮沉吟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对外就说,他们都对新朝卓有贡献。”
“可是……“褚灵媛眨了眨眼睛,自觉自己若是未看错的话,这两类人所写的答案其实截然不同。
一类是真在认真答题的,比如被王神爱放在最上头的答卷,出自一位名叫吴隐之的官员之手,说的是陛下登基欲先定荆扬之后,南边的广州该当如何治理,称得上是一句有理有据。此人先前在外做过内史,有治理一地的经验,卷面也整洁漂亮,可说是今次考核中的独一份。而另一类怎么说呢,比起考试,更像是在告状的。什么某某官员对新朝不满,私下联系过人,什么某某官员与在外的梁王、武陵王有姻亲联系,或有意打开建康城门,什么某某官员有贪贿前科,望陛下用之谨慎,还有什么某某官员先前在理政中办过错案,并未记录在册……
褚灵媛一口气吃瓜吃了个饱,都有点噎着了。“他们不是在做贡献吗?"王神爱一本正经地发问,“这官场也不是非黑即白,总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这种有攻击性又私德有亏的人,可要比谢重这样的人好用太多了。只要别真将他们放在涉及国家根本、民生要害的地方,就是最好用的剔骨刀啊。“至于另一边真在提建议,希望改变现状的,将意见整合成册,不必标注各项提议由谁提出,明日朝堂上人手一份,逐一商议。”“对了。“王神爱忽而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给车武子也送一份。”车武子,原名车胤,正是她确定了国号的那夜,有人暗中联系,希望能出来骂一骂人的硬骨头。
算起来,这位老臣年少贫寒无名时,还有一个传扬于后世的故事,正是囊萤映雪里的“囊萤"取光。
“替我问一问他,三百七十六份答卷中,仅有八十余份在谈国事,竟还有凭空揣测、胡乱妄言的,这就是有些人心中应当延续国祚的晋朝吗?”他一个昔年连蜡烛都买不起的读书人,难道就是要为这样的时代守节吗?请他表个态吧。
作为一一某一类人的表率。
见褚灵媛一脸叹服,却并未如她所说尽快行动起来,王神爱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一一没有了!!“褚灵媛如梦初醒,抱着那几沓试卷就要走,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复杂,像是梦呓一般开口:“我就是忽然觉得……原来,官员也不过如此。”
她早年间在建康街头走过,总觉得那些穿红着紫的朝堂官员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能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气派人。因褚家没落,她那两个兄长格外希望能寻到家族复兴的机会,更在言语中,对那些朝堂上炙手可热的臣子多有吹捧。也正是这些话,让褚灵媛对朝臣,乃至于朝堂,都有了一种美化过后的印象。
可无论是她长大后看到的东西,司马曜被杀后那些朝臣表现出的丑态,还是在这一份份答卷中被披露揭穿的人心,好像都在不断地昭示着一个事实。官员也是人,不是什么非要被尊敬的人。
那层印象突然之间就崩塌了下来,让她心中倍感五味杂陈。但另一种想法,也取而代之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些人是这…“所以你为何还要问我,自己能不能做这个臣子呢?"王神爱问道。褚灵媛想都不想地答道:“您说得对,我当然行!”比如现在,她就能办好陛下对这些考卷的安排。王神爱忍着笑意,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活蹦乱跳地消失在了门外,眼看是要捋起袖子大干一场。她先前被那堆答卷给气得够呛的心心情,又好转了不少。可当她起身站在窗口朝北望去的时候,又不由冷下了神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真是一句至理名言。长江的天险拦住了意图南下入侵的胡人,却也让南方朝廷明知当下乃是大争之世,竞仍是这样的心态。
可北方呢?在凶残而野蛮的“你方唱罢我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