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知县闭眼站在路中,正欣赏着自己刚才那嗓的回音。
孟文芝主动走上前,低头问:“知县何事?”他表情透着傲慢,缓缓睁开眼,此时连一个笑容都不做了,仰起头,再把脑袋朝一侧歪了几分,慢悠悠地说:“孟大人,方才大州河的河堤塌了。”“哦?"倒是孟文芝露出了笑容。
“孟大人,河堤塌了。"知县重复道。
孟文芝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却佯装不明其意,无声地望着他。“您刚才去过。”
此一句,并非问句。
孟文芝作罢,仰头将视线越过他,朝远处看,如实道:“去过。”知县已然不紧不慢:“请大人跟我回一趟衙门。”孟文芝已掌握了证据,当务之急是把证据送出。这会儿知县已知他的行迹,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想必也瞒不过他们。只是,若随他去了衙门,这些证据恐难保全。孟文芝当即拒绝:“我还有事,就不陪知县过去了。”刚转过身,就听知县迅速下令:
“来人!”
刹那间,身后涌来许多吏员,把他反手牵制住,按回原地。清岳急忙出手,飞瑞过来,两个人倒地,又立刻补上两个人。孟文芝带的几个手下未得命令,不敢行动。很快,清岳也被掐住两臂,正死死挣扎。
孟文芝暗中朝他摇了摇头。
清岳肩膀被拧得生疼,看到他的示意后,渐渐在地上站好,不再胡乱扭动。知县走上前,大约是狗仗人势,想着身后有冯先礼撑着,对孟文芝丝毫没有畏惧。
他的脸凑得极近,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密密麻麻的细纹里积攒的油光。“孟大人。”
“塌的,可不止一处。”
说完,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却比不笑时更加阴森扭曲。孟文芝闻声震惊,猝然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
他不可思议的表情让知县很是满意,挑了挑眉,而后深深勾起唇角,对手下们说:“带走!”
孟文芝被强行带进县衙,他们虽已得逞,但仍念孟文芝的身份,在无结果前,不敢对他怎样。
“河堤坍塌与我有何干系?”
孟文芝在县衙渐渐恢复冷静,终于反应过来,发现其中不对,立即辩解:“河堤里面填充的材料有问题,我已查清,用这些东西修建,坍塌不过早晚。知县丝毫不怕,早已有了说辞:“孟大人自作主张拆毁河堤,损坏了关键之处,这才造成连续坍塌。”
“再者,建堤的材料每一样都由我精心选择,用的都是最好的。孟大人为何要污蔑我?”
孟文芝进了圈套,百口难辩,只好先顺事情发展,等待时机再寻出路。知县把他和清岳扔进杂房,将他恶意损毁河堤的事情一并上报,等待判决的消息。
期间,冯先礼专程为他而来。
杂房门甫一打开,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立即显现。“哟,几日不见,孟大人怎如此狼狈?“冯先礼笑着对他说,嫌弃地拍了拍推门的手,又特意摊开,检查是否还有染上的灰。冯先礼为对付他,称病告假,在家中已有数日,时刻警惕着他。满心心只想着若真老老实实让孟文芝开一道口子,恐怕像他一样不知好歹的人会越来越多。
孟文芝走过来,迎着光的眼睛里映出冯先礼的一道黑影。“你倒是天真,以为收集点破石头烂木头就能威胁到我吗?"冯先礼越说越觉搞笑,戏谑地看着他。
“看来冯大人的病快要好了。"孟文芝礼貌回笑,语气轻松。他清楚,那些收集来证据,定被冯先礼带走了。
“是啊,这还得多亏你。“冯先礼一边感叹,一边背过手,款步踏进房中,左右走了几步,观看此地环境。
视线中的人消失,孟文芝站在原地,脸色沉了下来。冯先礼欣赏完,又走回来,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还不错,再将就几日,就该换地方咯。”
本以为孟文芝会被革去官职,没想到皇帝有意向他,只念他是初次犯错,停职一段时间长个教训便是了。
在杂房中泡了几天灰,出来后即使自己不觉得,别人也替他感到窘迫。如今他被停职,祥符是不能再呆了。
遣送他回宛平的车已备好,孟文芝带着清岳登车,忽想起前几日阿兰信中所说,听闻祥符的甜云糕很好吃,托他返回时捎带一些。便和清岳下了车,去为阿兰买糕点。方才那车夫正瞌睡,不知车上人已不在,醒后不多等待,便把空车驾走了。
孟文芝回来时,与清岳相视一眼,表情复杂。清岳道:“再找一辆便是。”
恰好有车空闲,此车车顶特殊,四角各嵌一银色圆钉。孟文芝记得它,这车正是河堤出事那日,他所乘坐的。
“就这辆。"孟文芝点头,走进车厢,清岳则在前驾车。途中有一段山路,孟文芝嘱咐清岳将速度放慢,切勿着急。他怀中抱着装糕点的木盒,想起阿兰,心中也算有了慰藉。也不知阿兰和父母是否知晓他这处发生的事情。猛一拐弯,车轮吱呀呀不停地响,惊得孟文芝收回思绪。车渐停,孟文芝问清岳:“怎么了?”
清岳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有人坠崖了。”孟文芝心头一紧,立时走出了车厢。
清岳也跳下车,正往崖下看着。
“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