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少,下课走动的频率越来越低。
补课几乎占据夏恋所剩不多的空余时间。
考试应接不暇,月月考,周周考,天天考。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写卷子,抄错题,课堂也变成黑白试卷,日子渐渐固定成教室食堂两点一线,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按部就班。
陆利津期间找过夏恋好几次,无一被拒。
他总觉得她对高考太紧张,想劝她放松点。夏恋笔下没停,只说:“我放松不了。”
月考临近,她晚上连做梦都是写卷子。有时梦到收卷题没写完,吓出一身冷汗惊醒,倒计时像个悬在她头顶的炸弹。一直以来高考被赋予了太多重要的意义。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是鲤鱼跨越的龙门,是人生命运的分水岭。
而她要逃离她的既定命运,注定无法放松。高三第一次大型月考在三月初,跟市里一四九中联考。考试前一晚,教室前后堆满书山。白炽灯惨白地吊在头顶,看得人头晕目眩,随时可能砸下来。
夏恋在这阵眩晕下感到一股恶心,而后腹部传来阵阵绞痛。孟心悦察觉到她的不寻常,握住她冰凉的手担心:“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夏恋捏着笔的指关节发白,抿着唇摇了摇头。二项式定理在眼前变成字母小人跳舞,她低下头,抵着课桌缓了好一阵。孟心悦细声问:“是不是又痛经了?”
她弯身从书包拿出止疼药和卫生巾,“你先吃药,下课我陪你去厕所。夏恋反手抓住她的手,“不是。“偏过头看她,“有点紧张,胃痉挛了。”孟心悦松了口气,抽走笔掐了掐她的虎口,“我给你倒热水,你趴着休息会儿。”
夏恋原先预定的复习计划被腹痛打断,她的思绪断掉,看向身边的孟心悦。她桌上放着两个杯子,一个保温杯一个马克杯。热水从保温杯倒出,冒着丝丝热气。她把水递到她面前,夏恋接过捧在手里,水温透过陶瓷传递到手心,暖的。
孟心悦做完这些开始看题。她思考时喜欢咬着下嘴唇,错题本用色标贴得五颜六色,放在桌上像胜利时纷飞的彩带。夏恋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孟心悦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撑到她桌上,问的第一句话是:“这儿有人吗?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只不过那次两人没能成为同桌。
高一开学位置乱坐,夏恋那会儿的同桌是尹知微,一个月后文理科分班,尹知微去了一班。夏恋不认识什么人,反倒是孟心悦眼熟她,主动搭话说两人之前是一个班的,问她还记不记得她。
想得出神,孟心悦扭头看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扯过草稿纸写字:【你看我干嘛?】
字体因为坐姿倾斜,歪倒向她那边。
夏恋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没什么。她有时候觉得孟心悦像烤得金黄松软的椰蓉面包,光是看着就会让人感到幸福。就在这个瞬间,她突然得到一个答案一一她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大概是她拥有她所不具备的爱人的能力。
她羡慕孟心悦的这种能力,向往她追逐的勇气。相比之下,她太过贫瘠,无论是感情还是精神。她一直像块冷硬的石头,不够光滑,也不够温和,更不具备任何爱人的能力。她的锋利会划伤靠近她的人,所以在一开始,她对孟心悦善意的示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一度试图远离她。
她不习惯和别人太热络,可孟心悦不管,热情得像阵风将她穿透。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喜欢可以如此直接,可以通过话语明白地说出来。她在这股风里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和喜欢,同时也慢慢学会了她的方式去表达、接受。第四节晚自习,腹痛得到缓解,夏恋复习明天要考的数学。下课铃打响,她收好错题本带回家,走出教室,陆利津在走廊等她。两人都没说话,跟着放学的人群往外走。
楼梯拥挤,缓慢向下移动。
夏恋戴着耳机,mp3正在播放听力,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隔绝了些许楼道的吵闹。
陆利津站在她旁边,两人肩膀碰到一起。
她抬头看他一眼。
他眼眸淡淡扫过前面,落了下来。
楼道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出流畅的轮廓,边缘泛着淡光。对视一瞬,嘈杂涌来,耳机被人摘下。
“好点了吗?"他问。
“什么?"夏恋没反应过来,停顿两秒,疑惑划过心头,轻嗯一声,“好多了。”
她没问他怎么知道,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偶尔课上没来得及抄的笔记他会在下课路过她座位时顺手放到她桌上。再比如现在。
走出校门,一路同行到小巷分开。
夏恋回家洗漱完开始巩固知识薄弱点。
她把公式在脑海内轮番推导一遍,再借着错题举一反三。复习起来时间一晃而过,床头电子闹钟跳到零点。房间的窗被风吹开,夜风灌入,夏恋看了眼窗外,夜色静谧,新抽嫩芽的树枝轻晃。她本想睡前再关窗,可就那么一瞬福至心灵感觉到什么,起身朝窗边走去。树下站着一个人,一手牵着狗,一手拿着手机,屏幕冷光打到脸上,和远处路灯的暖色形成对比。
他太过安静,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夏恋伫立几秒,拿过床头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下一刻,楼下的人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