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宝钗不免忐忑,犹豫要不要告知实情。
到了紫瑕宫,宝钗发觉气象明显改观,处处彰显蓬勃意气,大惑不解。
元春出来,宝钗见她今日穿了一件葡萄紫琉璃纹罩衫,头上插着翡翠镶玛瑙金簪,分外妖娆华丽。宝钗还未开口,元春便问道,“你昨日可是出宫去了?”
宝钗上前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元春深吸一口气,宝钗只当她又要责骂,正欲垂头认错,却听元春轻声问道,“是和那个周裴一道吗?”
宝钗见她今日和气,便如实道,“还有太子殿下。”
元春的反应比宝钗预估的冷静许多,她扬手屏退了殿内各宫女,颇有一宫之主的威仪。
“你是彻夜未归吗?”
宝钗难堪点头,知道自己瞒不下去,只好吞吞吐吐道出实情,“我在周裴府上留宿一晚。”
“什么?”元春失色道,“你如今可是尚书院女官,怎可如此不谨慎?”
宝钗手忙脚乱地解释,“周裴昨夜并未回府,他去了官舍过夜。”
元春这才喘了口气,“他倒是明白。”又不放心道,“宫内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若果真如此,我便去求皇上赐婚,也算成全你们的心愿。”
宝钗想到那枚被她留在枕上的玉簪,苦涩笑道,“姐姐多心了,只不过近来困于宫中诸事,而周裴在皇上和太子面前都说得上话,所以我同他多见了几面罢了。”
元春见她神色忧伤,自知不便多问,便规劝道,“若果真如此,你往后要注意分寸,折损名誉是小,牵涉到立场便非同小可。”
宝钗黯然道,“我记住了。”
元春喃喃地自说自话,“你那日说的有理,我近来也想明白了,若是无所作为,即便最后留个善终,也不过是枉自苟活一遭。我做了十年女史,只学会了耐住寂寞,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想来,后宫这方寸之地与尚书院又不同,我可以止步不前,但贾史王薛四族却不可以,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对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不进则退,我是该为后代子侄们做打算,来日若有不测,我便是他们在宫内的仰仗。”
宝钗几乎要动容落泪,“这也是我当初费尽心思要入宫的缘由。”
元春拍着她的手教导道,“但是你要记住,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我们都不可完全依附,也不可过度讨好其中一方而疏远另一方。”
宝钗寻思着其中奥妙,不禁赞道,“姐姐英明。”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宫女通报道,“皇上驾到!”
元春忙做好准备接驾,又小声向宝钗叮嘱道,“就说你是过来给我送书的——《左传》。”
宝钗迅速到书架上翻出《左传》摆到元春桌上做样子,随后依礼也随元春出去拜见皇帝。
皇帝见宝钗在紫瑕宫的光彩辉映下,别有一番明艳之貌,忍不住向元春道,“朕见你姐妹二人站在一处,真是国色天香,仪态万方。”
宝钗惶恐低头,元春笑盈盈地将皇上拉到一旁,开口娇嗔道,“皇上今日为何想起来看望嫔妾?嫔妾不知皇上会来,所以叫了薛主事陪嫔妾研读《左传》。”
“哦?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元春轻言慢语道,“晋献公宠幸骊姬,骊姬生奚齐,引得太子申生出逃国都,晋国大乱。”
皇帝听此一言,不免思及今日太子提出退位一事,心下烦乱,在元春面前却不表现出来,只是笑道,“爱妃聪敏好学,朕真是自愧不如。依你之意,晋献公要如何才能避免晋国之乱呢?”
元春却叹道,“嫔妾哪里能参透这些大道理,只不过当成奇闻异事来读罢了,依嫔妾之见,晋献公并不昏聩,一切皆是那个骊姬的过错。”
皇帝敛眸思索,微微一笑。
宝钗垂立在侧,对元春的话中所指心知肚明。
少顷,皇帝向宝钗道,“薛主事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