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曼尔在旁边本来昏昏欲睡,这时候虚着眼睛不耐烦地替表兄帮腔道:“我阿卡都端来了,你就赏脸尝一尝嘛,何必让人下不来台呢?”
菱歌心里气往上冲,到底是谁让谁下不来台?哪有这么勉强人吃的?一时也冷下脸,加重了语气冷冷道:“对不住,我不喜欢吃鸿鹄!”
琪曼尔还没答话,那库里却有点羞恼,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竟然从盘中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肉往菱歌面前送来,一边执着地絮叨道:“这是我猎的鸿鹄,你得赏脸......”
之前两个女孩子聊天,宇文玘不好离得太近,也只在不远处闲聊浅饮。宇文玘平时看库里虽然跋扈好色出名,倒还不敢惹菱歌,原指望他识趣走开,哪知道他却灌了几杯黄汤便失了分寸,脸现怒气正要走过来,却见那肉连同叉子一起飞了出去。
菱歌虽是想留下琪曼尔,但一来二去的,自己也喝了几小杯葡萄酒,整个人也处于放松状态,举止也比平日随意。外人看她总是笑眯眯的,其实也只有宇文玘几个人知道,她也是很有点小脾气的人。
她见那油乎乎的肉伸了过来,不由大怒,库里竟敢如此无礼!又想到那一对交颈依偎的鸿鹄,再也按捺不住,一伸手就将库里举起的手打偏了。
那块肉连着叉子飞到了不远处,好巧不巧地掉进了苏萨面前的酒碗里,将目光灼灼正看着这边的苏萨溅了个满脸。
苏萨的母亲是苏农部贵女,在摄图的妻子中也是地位较高的,比小阿斯德氏底气也不输什么,库里绝婚的前妻正是苏萨的一个表姊。他本来就因绝婚一事,看库里十分不顺眼,这下见他又招惹菱歌,更是恚怒。
苏萨虽然只有17岁,却长得最像摄图,高大魁梧,气势夺人,他十分勇武有力,十二岁就已随摄图上过战场斩杀过敌酋,是真正的草原曳落河。突厥人慕强贱弱,他自然也是十分看不上库里这种酒色之徒。之前摄图宣布鹰猎鳌头是库里,虽然明知库里的玉斑是摄图给的,是为了给库里长面子,但苏萨年少气盛,到底心中不舒坦,这下可找到机会了,旧怨新恨一起算。
他一拍案子就“腾”地站起来,在脸上胡乱一抹,瞪眼大骂道:“有的人眼睛真是瞎啊,人家不睬你,你就该识趣一点,那破肉有什么好稀罕的,瞎显摆什么?”
随着苏萨的一声吼,一群少男少女见有热闹瞧,马上就围了过来,都是青春热血的年纪,又都是家世优越,唯恐天下不乱,看戏不怕台高的,霎时就将苏萨等人围了个结实,一边嬉笑一边架秧子拱火。
琪曼尔见苏萨这样,最先不乐意了,虽然苏萨是她弟弟,但她一贯跟自己的异母兄弟姐妹们情分寻常,倒是库里爱玩,经常给她找一些新鲜奇巧之物,于是跟库里这个嫡亲表兄更好一些。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斥责道:“苏萨,你什么意思?这肉是唐苏思是打飞的,你该找唐苏思!骂我表兄做什么?你眼也瞎了么?”
都思兰立即上前帮腔:“不是库里没眼色,非要勉强唐苏思,唐苏思能生气吗?库里不强人所难,什么事都不会有!”又转向菱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唐苏思?”
菱歌余怒未消,站在那儿没吭声。
务单在旁边抱臂不语,他也讨厌库里为难唐苏思,不过库里是他的表兄,他不好站在苏萨和都思兰这边。
旁边围观的少年们七嘴八舌,劝的劝,调笑的调笑,拱火的拱火,不过大都是看库里的笑话,还有人在后面阴阳怪气道:“你是长得俊还是射箭准,人家哪一只眼看得上你,也不照照自己,就这么腆着脸凑上去了......”
苏萨手一举,慢条斯理道:“阿斯德库里,曳落河,大英雄,你不应该好好赔个罪吗?”那语气里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噢噢噢”“噢噢噢”,苏萨的拥趸和苏农部的人发出一阵阵鼓噪,还有人叫道:“没错,还得给唐苏思赔不是!”
库里的脸色本来就红,这下更是涨得像猪肝一样。
琪曼尔见此大怒,冷笑道:“好啊,你们倒是很齐心,欺负我表兄一个,只可惜唐苏思只有一个!”又狠狠地瞪了菱歌一眼,觉得她就是祸水,害表哥受奚落。
菱歌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她一眼,懒得理他们,抬头向静静立在那儿的宇文玘走去,委屈地扁扁嘴,轻声道:“阿兄,走吧,正好我也吃好了。”宇文玘点点头,提脚迈步。
库里被挤兑得恼羞成怒,又看见菱歌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怒气直往上冲。他平时跋扈,对上务单,苏萨几个小王子还有退让,可是一个养女却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多少令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了台,于是连菱歌也迁怒上了,腹中酒意翻滚,直冲上头,大声道:“一个唐苏思不够,好说啊!咱们汗国不是有不少来自厌哒的遗民吗?你们可以效仿厌哒人结为香火兄弟啊,皆大欢喜!”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宇文玘蓦地停住脚步,慢慢转身朝库里望去,那眼神像结了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