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籁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皇后颈间血液喷溅而出,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她不着痕迹地看向贺政,似乎想将他此刻的神情印在脑海里。
贺政漠然直视着皇后倒地,太子飞身上前,抱起她还在抽搐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义正公主腿软站不住,跌跌撞撞爬过去,同样哀嚎个不停。
“你满意了么……”皇帝看着贺政问,“满意了么?”
贺政像是想开了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若说满意,倒还真没有。”
“你还要什么!……”皇帝有些激动,抓着宣王和兴安公主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贺政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亲和与恭敬?他转过脸去,看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宣王,皇帝跟兴安公主也都跟着看过去。宣王被看的有些惊慌,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与贺政四目相对,似乎是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皇帝狐疑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
宣王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狠心,忽然提高了声量:“高晟!闭殿门!”
高晟原本还在警戒尔籁,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举手发令:“闭殿门!”
殿内的御林军齐齐整整地围成了一圈,将门窗都封闭起来。这下里头的人再出不去了,外面纵然知道里面有变故,也无法进来。
皇帝惊诧地看着他们:“你们……”
高晟低头垂眼,也不知是对着皇帝、还是对着宣王跪了下去。紧跟着,御林军齐齐动作,同样都跪了下去。
“陛下问十六还想要什么……”贺政同样低头垂眼,神情却透着倨傲,“还请陛下……废太子。”
“你!”皇帝气得甩开宣王的手,吹胡子瞪眼道,“好哇,高晟、贺政——贺旸彬,你这是要逼你老子的宫么!”
“儿子不敢。”宣王急忙跪下,脸上却有压不住的雀跃,“只是元氏失德、失道在前,若父皇还执意要让二弟做这个太子,恐怕十分不妥。儿为十六同求陛下,请废太子,以正天道!”
“乱臣贼子!”佘将军本被御林军缴了械,赤手空拳朝着宣王冲过来。贺政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宣王,挡在了他面前,对峙道:“佘将军!难道你要对我动手么?”
佘将军目光一顿。
他又问:“难道……你要看着杀我母亲的仇人之子,将来登上皇位、成为天下之主么!你要看着他将来得势之后追谥其母、看着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徒劳么!”
“殿下……”
佘将军虽是祁王旧部,却也跟随皇帝多年,遇上这样的事,究竟是两难全的。可他到底不能不心疼贺政——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又在仇人手底下长大,被蒙蔽了十余年。再想已成冢间枯骨的陈王妃,直至今日,方才沉冤得雪……
他收回手来,跪在了贺政面前,叹了一口气。
“彬弟,”兴安公主慢慢起身,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只靠这点人……你可拿不下皇位。”
宣王看着她:“阿姊什么意思?”
姊弟二人并不算生分,但也绝说不上推心置腹,以至于宣王暗地里联合了贺政意图扳倒太子,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过兴安公主。
“我有兵马助你。”兴安公主双手捧上自己的令牌,“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你可以天子兵符调兵进城,有我的人在,这皇城于你,便如探囊取物了。”
“你们……”皇帝被气得不轻,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太子抱着皇后的尸身狂笑几声:“好哇、好哇……一个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竟是都迫不及待了!你们以为……太子之位是那么好坐的么!”
“好不好坐,三弟你不也是学着来的么。”兴安公主嘴角噎着一丝笑,“若能从小被父皇以储君待之,换个人来,未必就会比你差……”
“高晟,派人去城外接凉州兵马进城,再去叫太常寺奉礼郎余庆、殿中侍御史何子谭过来。”宣王似乎已然大权在握了,安顿好外面的事,又将无关人等驱赶到一旁,紧接着跪在皇帝面前,给皇帝敬水。皇帝哪里还肯承他的情?抬手便将水打翻在地。
事情到这一步,可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吴清詹被御林军单独押在一旁,拧着眉头坐在榻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他是太子的老师,更是皇帝的老臣子,被困在这殿中,莫说是扭转乾坤,就是说句话,都得好好想想怎么开口了。
鲁国公同样凝神静气——他的女儿是参与其中、且站在贺政一边的,是以此刻,他一家老小已然被架在了宣王一党里头。若最终宣王不能成事,那卢家的后果只会比之前更惨。
其余众皇亲也都屏息敛声,生怕这会儿出个什么岔子,把自己的人头送出去。虽然宣王和太子之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人人心里都清楚其中利害,可二人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之下势如水火,确实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兴安公主是唯一还算自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