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庄子修建的并不算差,甚至因为依山傍水、地处平旷,占地足足比祁王府大了两倍还多。昭然已经来了二十几天了,不仅连庄子大门都没出过,甚至就连庄子里开沟渠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湖,都没去游玩过。
不光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大也对来乡下这事同样提不起兴致。周氏还以为这是祁王给儿子的恩典,每日乐得有人伺候、享福,绿衫陪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见大也郁郁寡欢,心中也总是有些抱怨的。
趁周氏跟着管事去附近村里办事,绿衫小心地问大也:“还好么?”
大也烦闷极了,坐在湖边丢了快石头:“能好到哪里去,从今往后……殿下身边怕都没有我俩的份了。”他顿了顿,“昭然是怎么回事?即便殿下对那女人……”他牙关不自觉紧了紧,“对那女人有意,也不至于将她送到这里来吧?”
绿衫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皇后?”大也惊骇,“怨不得……殿下向来对这种事……”
一庄子里的丫鬟忽然往这边跑过来,焦急地大喊:“不好啦!昭然娘子吊颈子啦!绿衫姑娘——”
二人一听,忙起身往昭然住的院里去了。
昭然是自己扯了一件衣裳,挂到门口的梁上,而后将自己悬吊上去的。她不让丫鬟们伺候,身边也没人看着,直到屋子里传来“咚”一声巨响,这才有人撞门进去发现了她晕在地上。原来是她自己栓的绳结不够牢靠,被无意识的挣扎给挣开了。
管事不在,这偏远地方,也不知去哪里请郎中,绿衫下了狠手掐他人中,又叫丫鬟取了护心脉的药来,这才将昭然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她脸憋得通红,眼白布满血丝,涕泪流作一团,被绿衫抱在怀里。
“好姊姊,你怎能……”绿衫紧紧搂着她,也跟着哭了起来,“你怎舍得就这样丢下我们?我们姊妹几个曾发过誓,不同衾、但同穴……你这样,可叫我怎么办呀!”
大也沉着脸挥了挥手,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昭然张嘴,声音嘶哑地说:“……绿衫,可还记得……那年我出嫁?”
“记得、记得,怎会不记得……”绿衫失声痛哭,“那时我还好羡慕你,可到如今……”
昭然眨了眨眼,泪水顺着她眼角没止尽似的滑落。
“我这短短二十多年……有过两次永生难忘,一次是王妃将我带入府门,再有一次……就是殿下大婚当日,未曾有一刻松开过我的手……”她说得很艰难,气喘不匀,“是我不该……万不该信了皇后的话,只把她当作慈爱长辈……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姊姊……”
昭然闭上了眼,忍将不住,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她依稀记得去年有几天,贺政心情十分低落,一天天气很好,他就在池塘边随意坐着,手里揉搓着一颗八担杏,望着水里自在游玩的鱼。当时天气还没转凉,她捧着凉茶上前,请罪说:“昭然学艺不精,给殿下做了这些天的经络疏通,殿下却仍旧忧思甚重。”
贺政回过头来看着她笑:“是有用的,若没有你日日为我按头、揉背,怕是我早都被那些烂事气死了。”
“究竟是什么烦心事,这么扰着殿下?”她坐在他身边,“可否与我说说?”
“你贴心懂事、心思细腻,我贺政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有你在身边。”贺政插科打诨着把话头揭了过去。
昭然被他逗笑:“那昭然必定也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能陪在殿下身边。”
贺政总算愁容消散,喝过茶后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他用力箍着她的腰,低下头来,凑近了嗅着她身上浅浅的松香味,脸埋进了她脖子。
“殿下……有什么难解的事,不如找能说的人说说?否则自己憋闷在心里,怕是要生出病的。”
贺政摇头,闷声道:“能说的都跟你说,若是连你也不能说的,还能再找谁说去?”
昭然想了想,只好改说:“殿下送的琵琶,弦得上松香了,来给我帮帮忙?”
贺政半眯着眼抬起头:“在哪儿呢?”
“已命人送到殿下房里了!”昭然俏皮一笑。
贺政跟着也笑起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见昭然也起来了,突发奇想弯腰一把横抱起她:“走,回去帮你上松香……”
……
而今不过才只数月,再想起这些事来,却让人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他怎能这样待我!”昭然突然推开了绿衫,从地上爬起,喑哑的声音让人听来为之动容,“若没有那个人……若没有她……”她想了好半天,最终却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哈……原来如此,并非因她人之故,不过我在他这里,随时便是能被人替掉的而已……”
“姊姊……”
“若是卢聘儿,自有国公威名庇佑……”昭然却愈发疯魔了,不住地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