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四日入夜前,尔籁才终于醒了过来。
她平日几乎不生病,但今年两次重伤之后紧接着的,都是数日的昏迷不醒。饶是再强健的人,身体也会出问题。
醒的时候,她身旁坐着一个女子,穿着一身鸟翠色的衣裙,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随后便激动地朝外面喊:“快去告诉一声,醒啦!”
她有些疑惑地问:“你是……”她的嗓音哑的不成样子了,自己听在耳朵里都觉得陌生。
“我叫翠华,是祁王殿下府上的丫鬟,”翠华有些惊讶,“娘子不认得我了么?”
尔籁没答话,而是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着她,左右张望了下,问道:“阿姊呢……”
翠华不知怎么回答,那边姜瑜已经去请了贺政来,他疾步走上前,高兴地问:“怎么样?”坐在尔籁榻边,“觉得哪儿不舒服么?要不请太医再来瞧瞧……”
尔籁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定定地愣了一会儿,好像总算回过神来,开口便又是一句:“是你……”
“是我。”贺政双手不由得攥紧了,“还认得我是谁?”
“贺政……”尔籁就那样直勾勾看着他,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以至于屋里的氛围有些怪异起来。最终还是尔籁先别开了眼,“贺伏晟呢?”
“已经死了。”
“那我……”尔籁看着自己的手,一字一顿地问,“算是替阿姊报仇了么?”
“自然。”贺政点头。
“那就好。”尔籁于是靠在靠背上,神情有些恹恹地,似乎是还没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过神来。
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唐婷被姜瑜带来看尔籁。她换了新衣,头发也拾掇过,像是换了个人,急急忙忙进门来,凑到尔籁身边,便拉住了她的手,“呜呜”地哭了两声。
尔籁顿时百感交集,不知为何,竟又掉下泪来。可唐婷情绪激动,她周身却始终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贺政刚打算给二人让地方,尔籁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回手扶住了她:“嗯?”
二人双手交握,互相都拉着对方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
“贺政,你帮我……”尔籁看着他,“把她送走吧,让她好好去过活……可以么?”
唐婷“啊”了一声,抓住她的手摇晃几下,似乎在质问“为什么”。
“我只有一个阿姊……”尔籁别开脸,“我们的情谊,早该在几年前就断了。看到你,我就想到贺伏晟……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只这么死了,还是便宜了他。”她顿了一顿,“他应该要死得更惨才行的……”
贺政使了个眼色,姜瑜便走上前来强行拉开了唐婷。唐婷眼中溢满了泪水——她似乎更加不明白了,可又没有办法扭转一切。
尔籁没再看她,也没松开拉着贺政的手,低声说:“我还想再睡会儿。”
“躺下吧,我帮你弄枕头。”贺政坐会榻上,一手拉着她,一手去帮她撤靠背,“渴么?”
“翠华给过水了。”
“那睡吧。”贺政在她被子上拍了拍,拇指没忍住在她小臂上来回刮了两下,却见她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自然是喜出望外。
翠华把水和一点果脯端过来放在他手边,也跟着退了出去。
他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嘴角不由上扬起来,轻声问:“是怕我走了,自己睡得做噩梦么?”
尔籁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放心吧,有我在,鬼怪不能近。”说完,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双手捧住了她的手腕,“你睡着了我再走……睡吧。”
尔籁仍旧闭着眼睛,但握着他手臂的五根手指,也悄悄紧了紧。
不多时,她的呼吸便变得均匀沉缓,贺政动了动胳膊,确认她已经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抽手出来,轻手轻脚出了房间。他下午还得见个人,实在不能不走。
“姜瑜……”他走到门边叫人。
“殿下。”
“一会儿再把太医找来,等她醒后重新瞧瞧。卢聘儿待会儿说要来,我得去见她。”一出门,贺政的表情就严肃起来,“这会儿来……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姜瑜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于是安静地没接话。眼看着人走远了之后,才派人去请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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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政是在正厅里见的卢衍,外头丫鬟来报,一抬头,便见一明眸善睐的女子站在前厅门口,正跟往这边来的昭然撞见,二人便边走边说着话进来了。
昭然先行礼,从丫鬟拿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碗亲手烹煮好的牢丸——这是用朔北进献的牛羊肉作的馅,最适合天冷的时候吃。每年她都是在冬日准备好馅料,剁碎之后放在冰室里,一般都赶在开春天气暖和之前吃完,这是今年的最后一顿了。
“忽然想起肉馅放得够久了,就拿出来做了。殿下抓紧吃了吧,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