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贺政点头,“起了变心的人,自当斩草除根——这是他上位者的威严。”
“摆弄这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他的威严?”尔籁不解,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我们这些人……在你们眼里,都只是蝼蚁而已,对么?只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时可以舍弃,哪怕是再多的牺牲……”
贺政被问得一顿,刚想说什么,却见她闭上眼睛,又淡然道:“无所谓了……都与我无关。”
“我要的其实简单得多……当初之所以拼了命拿起刀,我也只想保护我和阿姊活下去,可就连这都不行……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在意的人,我却护不住她。”她低下头,话音有些囔囔的,“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你死我活呢……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要这样活的啊……我也不是……”
一滴泪珠砸在她筋骨毕现的手背上。
“生来就要杀人的啊……”
贺政的目光像是被圈在了那一滴泪上,久久没有移开。
尔籁缓过神来,随手抹掉了泪珠,又抬起头来:“我一个人杀不了贺伏晟。他府内岗哨布置很齐备,我不懂王公的规格,但比起你这儿,他绝差不了太多。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个不知名的暗卫……我怎么才能亲手杀了他?”
贺政随手从茶盒里捏了几根茶叶出来,用左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不住地揉搓着,缓缓地说:“靠你一个人,确实不行。因为只有权力……才能对抗权力——所以你才来找我,因为再没有别人能帮得了你了。”
尔籁眼角还带着一点湿润,定定地看着他:“我们这是交易。”
贺政同样回看着她,忽然指尖一滑,被捏成碎末的茶叶落在地上。他死死掐住了自己左手食指,掐得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们这是交易……”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这一次……”他声音渐渐低下来,“我们总算不再是敌人了。”
他将针对贺伏晟的计划对尔籁全盘托出,二人前后一共聊了一个半时辰,大半时间都是贺政在说,甚至还拿出纸来画图,尔籁在听,偶有不明白的便问。
“就是如此。”贺政说完,抿了抿嘴唇,看向已经空了的茶壶,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人来添水。
“好,我知道了。”尔籁点头,站起身来就打算走。
“你有落脚处么?”贺政赶忙也起身,“不若就在我府上,以宾客身份住下,我会对外人保密你的身份。”
“不必了。”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出什么事,也会耽误我。”贺政坚持,“你脸色很差,去哪儿能比我这王府更合适?”
尔籁顿住了去拿外衣的手,忽然问:“我能问问你么……”
“你说。”
“你对贺伏晟的恨,是到什么程度的?”
贺政没着意她会这样问,竟真的想了想,才说:“我想看他输……想看他失去拥有的一切,然后再痛苦地死去。”
“为什么这么恨?”尔籁又问。
贺政却不作声了,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尔籁点了点头:“不说也罢。无论为什么……我都会杀了他。”
“住在这儿吧。”贺政再次开口,“在外头万一被贺伏晟发现,我们岂不前功尽弃?至少在我眼跟前,我能给你最大的安全保证。你放心,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会尽全力为你提供便利。”
“会顺利么?”尔籁问。
“当然,不止于此。”贺政成竹在胸,“我还要让他知道——比失败更痛苦的,是再也不可能赢。”
“好。”尔籁终于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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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政开门,在客堂院门口远远侯着的姜瑜立刻上前来递大氅。他却抬手推开:“客堂戒严,派两队人轮流守卫……不要太过明显,暗中保护就好。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她要出去呢?”
“随她,别带去人多的地方。再给她派一个……”贺政眉头皱了皱,“让翠华过来听吩咐。”
“啊?”姜瑜一怔,“会不会……”
“只她心眼够又口风紧,做派也实诚……再带一个吴孃孃。”贺政连连点头,似乎对这番安排很是满意,“动手的时机不会晚过三月清明,你要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向我回报。”
说罢,他又急匆匆往回去了,前厅里还有三位客人正在等着。
姜瑜很快去找了翠华,把贺政的意思跟她说了。翠华倒是没什么,只问了一句:“这人是谁,能说么?”
“知道是重要人物就够了。”
二人便又结伴去请吴孃孃。吴孃孃住在下人房最靠南的倒坐房里,自己有一间栅栏围的菜圃,地方不大,一边是搭着草棚的灶台、一边是鸡窝。但比起别的下人来,能单独住一间屋子,已然是不得了的无上荣光了。
窝里的鸡叫了两声,翠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