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的上午,谢芷晴依旧穿着那身水绿色的衣裙,坐马车来到了位于三山街的数学馆。
谢芷晴在今天正式登门之前,特意踩过点,摸清了周围的街道布局,方便出现意外及时逃离,因此,她已经对数学馆的正门位置了如指掌。就这样,谢芷晴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正门前,向看门人说明了来意,说自己是经郡公府介绍,前来拜见国子监的张大人。
看门人一听说是跟郡公府有关系,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进去通报了。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看门人又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六旬老者一起出来了。
老者客气地向谢芷晴行了礼,说张大人请她在数学馆的后堂相见,并且介绍自己是张大人的管家,姓李。
谢芷晴也小心回礼,然后跟着这位李管家走进了数学馆的大门。在一路绕过了前厅、花园、几处厢房以后,谢芷晴来到了一处后堂,只见门口悬挂的匾额上,赫然写着“黎曼堂”三个大字。
谢芷晴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拜见那位京城来的张大人,此时她的脑海中,全都在斟酌措辞,思考待会的应对,根本没工夫顾及这些旁的东西。
老管家领她在门下站定了以后,便进门通报,没过一会儿,他又重新走了出来,请谢芷晴登堂入室。谢芷晴凝神屏息,整理了一下心绪后,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小步走进了这座后堂。
虽然她闯荡江湖也有些年头了,朝廷官员也见过一些,但面见一位京城来的京官,还是身揣圣旨的钦差,还是她的第一次,是以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走进屋内后,谢芷晴扫了一眼四周的布局,发现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大不少。左右两侧整齐地摆着十几张书桌和座椅,东西两面墙上既挂着一些字画,也挂着一些看上去生涩难懂的符号。
她又向上首瞄了一眼,发现大堂的正上首也摆着一张书桌,不过比身旁的这些书桌大了一圈。书桌上摆满了案牍文书,案牍之中正坐着一位身穿深红色官袍的人,在埋头写字。
谢芷晴心想,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国子监助教,张轸张大人。看他体态,似乎还挺年轻的,应该不到四旬,完全不像自己以往见过的府学里的那些老学究。
于是谢芷晴躬身行了一个福礼,开口道:“民女拜见张大人,大人万福。”正当她心中百转千回,思量着对方会如何说话,以及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哈哈,谢女侠别来无恙啊。”
谢芷晴立刻抬头,只见上首那张书桌背后,正坐着一位身穿官袍、眉清目秀的青年,那青年的相貌,竟是与她前些天在苏州城里绑过的张家公子,一模一样。
谢芷晴瞪圆双目,震惊无比,楞在了原地。直到窗外的一声鸟叫让她回过神来,她才如梦初醒,开始心思急转,在脑中飞快地思索了起来。仔细审视完这整件事情的所有细节以后,谢芷晴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
刹那之间,她那双原本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眼里,顿时升腾出了无尽的怒火。谢芷晴伸出右手,对着离她最近的桌子猛地一拍,便将桌子拍裂成好几块。然后她抄起一条桌脚,握在手中,当作哨棒,就势便要冲上去,同时怒喝了一声:“狡诈的狗官,竟敢诓骗于我!看我先拿下你!”
在谢芷晴因为震惊楞在原地的时候,张轸正坐在大书桌后面,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洋洋自得。在他看见谢芷晴款款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计谋成了。
其实在谢芷晴前往郡公府,登门拜访王明诚的时候,她就已经入了张轸设下的圈套了。那位自称认识苏州张公子的家丁,是飞龙司设在郡公府里的暗桩,他在接到上司的命令以后,想了些办法,把自己安排到了大门的门房里值班。这样只要谢芷晴登门,他就可以及时出现,控制场面,引其入府。
而那位王福管家,确实也是正牌货,但谢芷晴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事先被飞龙司控制住了。飞龙司以事涉谋反大案的理由,要求王福听命,配合飞龙司的行动,并且不得将此事泄露给任何旁人。
王福也久闻飞龙司的威名,知道他们手段狠辣,于是丝毫不敢反对,惟命是从。就这样,在飞龙司的授意下,王福找了个理由,劝走了王明诚,让他跟老夫人一起去栖霞寺了。然后他又按照飞龙司交代好的说辞,应付走了谢芷晴。
这整个谋划虽然是张轸提出的,但具体的执行细节,却是由指挥佥事张世兴敲定的,不然也做不到如此精密,能骗过谢芷晴这个闯过不少江湖的人。
而能让张世兴亲自坐镇指挥,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张轸能请的动,主要是靠了他手上的那块玄铁令。
张轸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便情不自禁地掏出了那块居功至伟的令牌,细细把玩了起来。
怎奈他刚摸了一下,就听到了一声木头碎裂的滋啦声,然后一抬头,便只见怒目圆睁的谢芷晴,手举一条木头,全身如张紧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