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传唤的人是张兰溪身边的老嬷嬷,孟宛心不由更沉了几分,跟去前院的途中,她努力在回想着整件事情的始末——
孟令涛家中虽然妻妾成群,子嗣却并不兴旺,算上孟宛一共才有五个孩子,其中唯一的男丁还是个庶子,为五房尚书凝所出。
原因无他,皆是争宠所致胎死腹中,年年都有此类事件频发,孟令涛早就见怪不怪,青年时的他更图自己享乐,也疲于应付,便将院中琐事全权交与张兰溪处置。
但张兰溪这个人手段狠毒,她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愿过继别人儿子来当嫡子,最是听不得哪房妾室有喜,生怕一个不注意府里又添庶子威胁到她的地位。
若是妾室之间没有相互下手,张兰溪也必会出手。当年五房有喜时,她刚掉了个孩子整日郁郁寡欢,待回过神来尚书凝腹中胎儿已足三月,那庶子也是命硬,她几次设计陷害竟然都没能害死他。
庶子落地后,张兰溪盯得妾室们更紧了,谁知次年孟令涛行商出了趟远门,再回府时又领来个妾室,也就是六房何明月,甚至还怀抱着新出生的女婴!
自打那以后,孟府里再没有过其他孩子能顺利出世。
而今晚府中之事便是由子嗣所起,孟令涛人活到中年,家业又大,难免开始注重传宗接代,希望能多有几个儿子帮他分担生意,或是去科举考官也好,兴旺起整个大家族来。
可他常年不问家中女眷之间的事,想要院中再有人顺利生下个孩子何尝易事?
这么多年过去,孟令涛众多妾室中还存有野心的仅剩下个十房褚怡菲。她亦命好,没得几次宠幸还当真有了身孕,她向来月事不准,瞒过头两个月后又略施小计,遮遮掩掩竟藏到了五个多月,肚皮再小眼看也要瞒不住了。
于是她便择个良辰吉日,恰逢岑清晏过门当晚,自导自演设了个一石二鸟的局,既能陷害岑清晏身边婢仆,又能顺势将自己怀有身孕公之于众。
然而褚怡菲做局并不缜密,被三房沈慧瑾察觉,她与柳鸿霖那档子事让赵如撞见过,正想找机会除掉她,当下不就是天赐的良机,由此她也趁乱掺和了一脚,把岑清晏的婢仆从中换成赵如,之后如她所愿赵如被逐出了孟府。
孟宛可以确定,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与她们母女没有任何关系。
她盯着前面老嬷嬷稍显佝偻的背影,推测张兰溪何明月之间必然有过故事,张兰溪掌家权,如今何明月母女在府中的待遇可知,她恨极了她们。
这个时候传唤她们过去,绝无好事!
头顶月色,一行人提着风灯脚步匆匆。孟宛扶着何明月手臂,下定决心绝不能稀里糊涂地背了黑锅,蒙受不白之冤,大不了被逐出府去,总好过窝在后院里度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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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进正堂屋,见得张兰溪孟令涛二人背靠条案,神情严肃地端坐于八仙桌两侧,左右两溜的太师椅上分别坐着哭哭啼啼的褚怡菲,以及气定神闲的沈慧瑾和磕着瓜子的钱思思。
老嬷嬷引她们母女二人进来后,没让坐,自觉站去张兰溪身边。
留下何明月手牵孟宛立在堂屋中间,满脸的茫然,她四下看看,直觉得这屋里气氛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老爷唤我们母女过来是有何事?”
“我说六妹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啊?”
说话的人是张兰溪,孟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与何明月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心中大概知晓她的恨意由何而来了。何明月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受宠,想必她越是受宠,张兰溪越是忌恨。
何明月听了更加疑惑不解,“夫人到底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张兰溪看她一脸懵懂,干脆也不废话,直接对外高喊了句“把人带进来”,接着又对何明月道:“六妹妹等会子且好生瞧瞧,这人你识不识得?”
不多时,就见赵如耷拉着脑袋,遍体血迹斑斑地被两个粗使拖行着进屋里来,随手扔在地上,似乎昏迷过去了。
母女二人见状同时惊呼出声,孟宛哪里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登时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何明月扶了她一把后跌跌撞撞地扑向赵如,捞了几下才将她搂进怀里。
然后抖着手用袖口擦拭去赵如脸上的血迹,颤声开口道:“赵婆子是犯了什么错,何需把人打成这样?老爷!她秉性良善,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她良善?这毒妇险些害掉我腹中儿子谈何良善!”褚怡菲当然知晓有人搅了她的局,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顺杆爬,故作情绪愤懑,哭得撕心裂肺地斥责赵如,“今晚若不是我身边婢女机灵,瞧出桌上鲜花饼与往日不同,我与我腹中儿子还未相见便要阴阳两隔了!”
她抽抽嗒嗒的,好似越说越委屈:“前几日我方知晓自己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那曹神婆还算出我腹中是个带把的男孩,我满心欢喜却又念及老爷要迎新妾室入府,想着便等几日再同老爷说罢,岂料这天大的喜事还未能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