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挑着风灯的狱卒领着一个满面脏污,似被烟熏火燎过的妇人进了牢狱。
狱卒打开铁链,妇人再也忍不住,发出凄厉刺耳的哭声。还一面哭一面扑过去,用力地捶打着熟睡的犯人。
何中正本来睡得正香,被莫名其妙地一顿捶,忙坐起身看个究竟。没成想,竟然看见了自己家的夫人于牢狱中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扯着嗓子哭得一个撕心裂肺。
“你这个没良心的!自个儿躲进这牢里头倒轻松了,却害苦了我和孩子们!”何夫人一面揩泪,一面打骂。
何中正本来已经被他夫人的异样给吓愣住了,如今又听到自家孩子出了事故,登时面色煞白,慌忙跳起身,紧紧拉住夫人的手臂问:“孩子们怎么了?”
“孩——孩子……”何夫人一提起孩子,更加抽噎不止,说话也断断续续,不清不楚。
何中正又急又怒,大吼道:“快说!我的孩子怎么了?”
何夫人被他一吓,眼中的泪生生给憋了回去,颤声道:“孩子们受了惊吓,又吸入不少的烟气,如今还在昏迷之中。”
何中正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差点没晕死过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追问道:“快说!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时辰以前,咱们的院子不知何故突然着火。我和孩子们被火光和烟雾惊醒,欲一起逃出去,却发现为时已晚,门和窗户都被人从外面封得死死的,根本逃不出去!就在我以为今夜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冲进一个黑衣人,把我们娘仨给救了出来!”何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何中正听得眼神呆滞,一声不吭。自己被抓来刑部的这两日,心里本想着,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姐夫定能设法救自己出去,没成想自己还没出狱,家人却差点丢了性命。
一个黑衣人久久地于黑暗中站立,此时掀起自己的帽檐,走向何中正。昏黄的烛光一明一灭,照亮了谨言的面庞。
“你是?”何中正看着谨言,不解地问。
“他便是我说的那个黑衣人,他把我们救出来以后,又把孩子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宅院,还请来郎中为孩子们医治。”何夫人连忙向他的夫君解释。
扑通一声,何中正躬身跪伏在地,不住地向谨言磕头,哽咽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小人难以为报!不知恩人姓甚名甚,待小人出狱后愿为恩人当牛作马……”
“快请起!”谨言忙将何中正扶起,眸中随即闪现一抹复杂,劝说道:“如今你妻儿暂时无忧,可你此时却要小心你自己的性命!”
何中正猛地一抬首,自是没料想黑衣人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恩人此话是何用意?”
“何狱丞,你的妻子儿女今夜差点葬身火海,你竟还猜不到火是何人所纵?”
“何人?”
“你的姐夫,御史台大夫陈圆清!”
刹那,何中正的面色死一般的灰白,口中不住地小声嘀咕:“不——不可能,他好歹也是我的姐夫……”
谨言见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解释说:“陈圆清作为你的姐夫,断然是不会主动加害于你,可若是你掌握了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又怕你以此为要胁,自然要选择舍弃你保他自己!”
“不可能!陈圆清就算再狠毒,杀了我封住我的口便是,怎会要取我家人的性命?”虽然嘴硬,可何中正渐渐发颤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妻儿的莫名遭祸,让他不得不怀疑到陈圆清的身上。
“烧你全家是为了销毁证据!陈圆清为了彻底毁灭于他不利的人证物证,宁愿灭你全家,也决不放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人!而今夜陈圆清证据并未到手,必会杀你灭口,这后半夜,你可要小心了!”谨言补充道。
“夫君,恩人方才的话句句在理,不可不信哪!”何夫人也在一旁劝诫。
何中正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自己如今身陷刑部牢狱,若是陈圆清当真要来杀自己灭口,自己是无处可逃,死路一条了!
“如若你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一办法,可以留你一命,保你今后能和家人团聚。”谨言见何中正的神色有些恐慌和震惊,适时地提出建议。
“夫君,我们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想一家人以后能团聚,能相信的人也仅有恩人了!”何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何中正先是看向自己的夫人,继而想到他自己正值而立之年,可不能在被判刑以后,让年轻貌美的妻子带着一双儿女改嫁,过继人离下的苦日子。权衡利弊后,何中正郑重地向谨言点了点头。谨言遂向他附耳低语,二人随即脱下外衫相互交换。
谨言又向狱卒点头,狱卒便将何中正的妻子带出牢狱。
夜极暗极静,只能听见风灯摇曳和火烛霹雳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激烈的野猫嘶咬,若仔细听,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一双脚步声。谨言穿着囚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板上,装作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