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郎君回府,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向前扑通一跪。
“父亲现在怎么样了?”长风下马,急声问。
“郎君快去看看吧!将军今日早朝时,不幸中了风痹,现在卧床不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仆人哀声回答。
长风疾步入府,于卧房外遇见了芝若,她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用帕子不住地拭着脸上的泪水。
“父亲可清醒了?可有太医来为父亲诊治?”
“半个时辰之前醒来一次,呕出不少血来。太子殿下携太医过来诊脉,太医说是气火攻心导致的血脉不畅,气血逆流。现在已经服过药,歇下了。”
长风轻轻推开房门,他的父亲直直地躺在榻上,虽是睡着了,双眉却还是紧紧拧在一起,满面忧愁劳苦。
长风看见父亲的一只手紧紧攥握成拳状,不时轻轻地抽搐着,他忙为父亲打开紧握的手,可刚一打开,父亲的手又再次握紧,他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摊不平。
长风此时十分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贪婪!只因自己一时的爱欲,十五被他拉入火坑,靳游之和姑母间接因他惨死,如今他还害了自己的父亲!顾氏一族几十年来的光辉荣耀,如今就要在自己手中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父亲……”长风红着眼眶,低声唤着。
顾如晦动了动眼珠,似想醒来却又无法睁开双眼,眼皮轻轻地颤动着。
“父亲,孩儿对不住您,孩儿错了!”长风落泪,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顾如晦动了动手指,长风忙将自己的手放进父亲的手掌中,顾如晦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一滴清泪于他爬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此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从前来通报,说昭王殿下已经入府,前来探望将军。
长风一怔,这所有一切皆是昭王在暗中谋划,这个始作俑者,此刻竟敢公然入府挑衅,难保他还有什么阴谋要实施?
“你就说将军已经歇下了,不宜见客。”长风吩咐道。
话未尽,便听门外一声长长的叹息,昭王已迈入门槛,缓步而来。
“郎君,昭王殿下已经进来了!”侍从有些紧张地看向长风。
“拦住他!不能让他见父亲!”长风低声命令道。
侍从急忙上前,用身体挡住昭王:“殿下,将军已经歇下了……”
话未尽,便被昭王的侍从打断,喝斥道:“好大的胆子,昭王殿下你也敢拦!”
长风望着面前志得意满的昭王,见他悠悠乜眼也在瞧着自己,二人对视,长风瞬时满腔的怒火喷涌直上。可又转念一想: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实在被动,不宜再硬碰硬,只能待日后寻求他的破绽,再行反击。于是他压抑自己的愤怒,低声道:”殿下,父亲方才服过药已经睡下,请殿下改日再来探望吧。”
“顾护军竟不知如今已自身难保,还要再此逞强,着实令人佩服!”昭王审视着长风,语带压迫。
昭王向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向前一步,向长风高声道:“顾护军,奴才是来传圣上的口谕,宣您立即进宫面圣。”
长风不由地愣住,昭王长眉一挑,唇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鄙薄的轻笑:“顾护军,还不接旨,难不成你打算抗旨不遵?”
“臣——领旨谢恩。”长风应声道。
昭王一声冷笑,缓缓步入卧房。二人错身之际,长风的肩头被昭王猛地撞了一下,竟不由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吱呀一声,门被昭王的侍从于房内关闭。长风蓦地回首,于关门的一瞬间,望见昭王向自己的父亲缓步靠近,而自己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顾护军,请吧,圣上还在宫内等您呢。”小太监已经等不及地在一旁催促。长风无奈,只得出发离去。
“顾将军?”昭王缓步来到榻前,轻轻唤了一声。
顾如晦的手微微一颤,眉头紧皱,虽然没睁开眼,但显然已经知晓了来者是何人。
昭王见顾如晦重病卧床,竟一动也动不得,不禁心中大快。顾氏一族在朝中根基稳固,地位难以撼动,岂是一朝一夕那么容易推翻的。可令他也没料想到,自己的这盘棋才刚下到一半,顾如晦已然崩溃,俨然是个败军之将了!实在是太过荒唐!太过可笑!
昭王悠然自得地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缓缓开口:“想当年顾将军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而后更是翻手为云覆手雨,权顷朝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是很难想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顾如晦的眼皮颤栗,努力地半睁开自己的双眼,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来看——看我——笑话……”
“顾将军您说笑了,本王这次登门入府一则是为了探望您,二则是来告诉您两个秘密,皆是关于您的好儿子顾长风的。”说罢,昭王面上露出一抹鄙夷且不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