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长的树枝。
连日和都不曾了解过她,她也不想让日和知道。如果日和很喜欢她温良害羞的性子,演一演也无妨。知道她本性的人,似乎只有与她同病相怜的赤司家的孩子。那个可怕的少年,即使和她有着相似的家庭、相似的境遇,也依然像苍松一样长大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的敌人永远是最了解你自己的人。
就是从那个暮秋,从桐田理华选择和山本厌恶的清濑日和站在一处开始,她的行为就被打上了“背叛”,山本觉得桐田理华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所以那个时候开始,桐田理华就和山本成了敌人——但桐田自己不那么觉得。
山本对她说:“你真的是很讨厌的人。”
桐田理华微笑的表情不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既没有和成田君走得很近,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对我说过的事情。”
桐田家的孩子,待人接物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即使疏远了山本,桐田理华自认为也没有怠慢她,走廊上碰见还会和她打招呼,被她无视掉了也从来没有生气。
“你自己清楚你自己是怎样的人。”山本恶狠狠地说。
然后从那天起,桐田理华就被绝大部分的女生孤立了,并且从孤立慢慢演变成了恶作剧,最后变成了刻意的欺凌。
桐田理华感到慌乱——这种慌乱并不仅仅是因为受到孤立,或者遭到校园暴力本身。她的慌乱还来自于,她一直都做得很好,优异突出的成绩、挑不出错的性格,多才多艺、知书达理,任谁看了都会说,桐田家出了个好女儿。
我会被人讨厌吗?我什么地方出错了吗?她们为什么欺负我?爸爸妈妈知道了,又会怎么看我?
——日和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日和……会陪在她身边吗?
日和会救她吗?
桐田理华不安地试探了父母,得到了预想之中的答案:“别人不喜欢你,那当然是你的问题。”
她父亲皱着眉,眉间有着深深的沟壑。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如何与人交往,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控制自己——你是不是又忘了?”
可日和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日和说她很好,非常好,只要接近她就能发现她的好。但是她怎么会允许日和离她再近一步呢?
桐田理华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假面戴久了,会慢慢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种人。如果有一天,假设她已经厌倦自己刻意表现出来的模样,身为好朋友的日和会离开吗?假设日和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会觉得她罪有应得吗?再这样下去,日和如果也变成了欺凌的对象,她胆子那样小,一定也会吓到的吧。
桐田理华觉得,她似乎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于是她很郑重地跟父母商谈,表示自己愿意去东京,也愿意提前离开。理由是他们桐田家脱离东京的圈子已经太久了,而她需要快速进入东京的名媛圈子里。
那里的人应该都和她无比相似,不必担忧被戳穿的危险,还能彻底从山本她们的欺凌逃离出来,不怕清濑日和被卷进来,也不怕被清濑日和灼伤,毕竟这个人身上的光明,实在是太炽热了。
那个雨下得很大的夏日,桐田理华看着清濑日和与山本对质,多希望山本就此将她的一切全盘托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山本最后什么也没说,日和从始至终都一无所知。
如果以后谁和日和谈恋爱,一定会很幸福吧。因为缺爱,所以更懂得爱的珍贵——更懂得爱别人。
桐田理华想,本来想最后在手机里道别的,可是那样潦草地离开,她也觉得太可惜,她不该那样对待日和。
其实她后来也不那么冷漠了对吧?至少,和日和道别,她也是很难过的。
日和的拥抱很温暖,她的体温一直很高,冬日里都是暖暖的,像她本人一样。
她对日和说:“日和,你不会知道,只是你的存在就已经给我带来很多力量了。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或许已经崩溃了。”
我什么都会,只要是学过的,都样样精通,我会演戏,自私而冷漠,可我想讨你喜欢,因为你的存在太温暖了,你是我向往的自由,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放纵自己,也许会变成一个更可怕的人也说不一定;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会在无尽的自我怀疑和他人的恶意下崩溃。我从来没在和我非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体会到爱意——即使那只是友情,就连我自己的亲生父母,我都没有感受到分毫,他们精心培养我,因为我是含着桐田氏的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你相信我,不是因为我表现得好、我优异的成绩、我展现出来的知礼懂事,因为我是你口中亲昵的“小理”,你珍惜我,所以才相信。
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很感谢你,如果时间能重返你刚转学来的那一天,我一定要第一个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