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某一天、某个人,会将自己家门的钥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他。虽然那不是真正的家,对云影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收养的那只小猫来说,都不止于此。
他的领地意识很强,所以当有人走到自己桌边,他会下意识地用眼神吓跑来人。
“给你。”
云影伸出手,珐琅钥匙扣的圈口缠在她的食指上,抬起手的时候,两把钥匙与钥匙扣轻轻地相互碰撞、敲击,似乎也在他的心里一下一下、无声地敲击着。
心脏的音色不似金属,不是两声轻盈的脆响,每一声跳动都弥足珍贵。
指尖相触的一瞬,他找寻到失而复得的节奏。
他手心朝上,反手接过云影的钥匙。
云影将钥匙放到他的手心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用指尖轻轻一勾,重新挑起其中一把:“这一把是外面防盗门的,另一把是里面那扇门。”
“......好。”韩天光认真听完,记住两把钥匙分别对应什么门并不难。
钥匙交接完毕以后,云影大功告成般拍了拍手,开始随口闲聊:“复赛准备得怎么样?”
韩天光言简意赅:“还行。”
一切都按照计划走着,既无意外,也没超常发挥。
不,要说意外的话,也有一件——
就在刚才,他决定删去原先准备好的一段节奏。
一般人的心脏除开特别稳定的情况,很难匀速跳动,心电图的速率每一刻都在变化。俯仰之间、动静变换,都会影响到心脏跳动的速率。所以,对时刻留意节奏的韩天光来说,每一段随机变化的心跳节律都弥足珍贵。
他再也无法无视摆在眼前这段骤然变化的心跳节律。
而他的想法也在刚才接过云影的钥匙以后发生骤变——他准备将这一段旋律藏起,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韩天光忽然问道:“你要听听看吗?”
云影:“什么?复赛的曲子吗?”
“嗯。”韩天光点头,“还没写完,是半成品。”
云影来了兴趣:“又是原创?”
太高产了,怪不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不过对于和她一样的听众来说,有这样一个创作者肯定是好事。
韩天光默默点头:“嗯,平台规定复赛一定要原创曲,或者授权改编。”
云影不由感叹:“果然还是平台精明。”
参加平台的比赛就默认独家,靠一个比赛,不知道可以收到多少原创音乐去填它们的曲库。
虽然报酬也不错。
云影依旧在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她所在的单元楼。
然后,她就会上楼。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韩天光面对摆在前方的已知,竟陡然生出一丝慌乱。
他将拿着钥匙的手紧紧握起,钥匙的锯齿硌得手心生疼,手背青筋凸起,恍若未闻。
他一直和云影保持着半步距离,并非并肩而行,此刻他停下脚步,云影没有立即发现。
距离拉得更远。
韩天光站在原地,朝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伸出手,随后虚虚握住。
很显然,他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住。
云影走到单元楼正下方,顿住脚步,她转头:“我先上去了,顺便祝你复赛——”
秋季的树叶掉了很多,即便是寒风吹了一阵又一阵,还是没有穿林打叶的声音。
于是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就在云影意识到,或者说即将意识到自己心跳声存在的同时,橙花味扑了上来。
基本只能看见黑色的连帽衫,和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银色细链。
无暇顾及,余光瞄到的景象趁着这一瞬间天翻地覆。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抵在墙上。
所留下的空间极小,她几乎动弹不能。
“......你在干什么?”
云影蹙眉。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实在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韩天光与她对上视线的刹那,意识到她对自己的行为有所不满。
云影视线仍未挪开,定定看着他。
她注意到他的气势有所减弱。
云影承认自己刚才短暂地心悸了一瞬。
尽管他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物理意义上的距离更近。
而现在只剩下鼻尖若有似无的橙花味。
她拨开他撑着墙边的手,从底下绕了出去。
云影双手抱胸,仍然保持着与韩天光面对面的姿态。
“......”
韩天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