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自己对盒子中的东西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怕放在谢述白屋内再次被他人翻找出来，颜如玥索性在自己屋中腾了个柜子，让谢述白将木盒放在里面。
谢述白将木盒藏好后回到桌边，瞧见碗中几乎没怎么减少的药汤，偏头看向玩弄蛊盒的颜如玥，温声问她：“药怎么没喝。”
他伸手探了探碗底的温度：“都凉了，一会叫人加热后再喝完。”
“不喝。”颜如玥眼神躲闪，不看药碗，面露嫌弃之色：“太苦了。”
谢述白劝说她：“再苦也要喝。良药苦口利于病。”
颜如玥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谢述白，瞪大了双眼，忽然扬高声音，不服气道：“谢述白，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大道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以前喝药是什么样的。”
“你之前不也嫌药苦，不肯喝。”
谢述白下意识曲了曲手指。
他嫌药苦？
谢述白生前三天两头生病，算得上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早就习惯，怎么会忍受不了汤药的苦味。
颜如玥不知想起什么，尾调上扬，得意洋洋对他说：“后来还是我让你在药中放了糖，你才喝完的，你不会忘了吧”
谢述白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再接着恍然大悟，想起那桩往事。
那是差不多三年前的事。
彼时，谢将军和谢云起战死的消息刚传到京都，谢述白去边关为父兄敛骨收尸，又在方嬷嬷的帮助下，为两人操办白事。连着劳神费力操劳几日，强撑着将父兄安葬入土后，谢述白便大病一场，连着高烧三日昏迷不醒，直到第四日迟暮之时才睁眼。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谢述白的身体每况愈下。连着失去两位至亲之人，他变得更加沉默孤僻，每日躺在床上翻看书册，不愿意喝药，以没胃口为由不肯吃饭，糟蹋自己的身体。
谢述白醒后第六日，是岁朝。那天，唐不宣和周郃来看他，约在谢府后院的石亭里，谢述白裹着厚重的狐裘去时，正瞧见两人在猜拳比划。
见到他来，两人一齐噤了声，没有提及方才的事，开始有搭一搭找话题同谢述白聊，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三人没聊一会，谢府的小厮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到石亭中的桌子上。唐不宣立刻找了一个借口溜走，留下周郃一人坐立难安，被迫面对那碗药汤和谢述白。
谢述白立刻知晓唐、周二人方才猜拳的用意。
果不其然，周郃面露尴尬神情，端坐着，用两根手指将那碗药汤推向谢述白，轻咳两声，润了润嗓子道：“不宣特意为你寻的方子，莫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谢述白目光轻瞥向碗中褐色的药汤，将药碗推回去，淡淡道：“不喝，我这病又治不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总不能不治吧。”周郃不赞同道。
谢述白拢了拢身上的银白狐裘，微微后仰，细软的狐毛拂过后颈，带着丝丝凉意，他反问周郃：“有何不可？”
“你们来找我，就为这事？”
周郃单手扶腮，指尖在颧骨处点了两下，冷笑出声：“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让你一个人在府里待到发霉？”
他用眼神瞥了眼药碗，用眼神示意谢述白喝了，压低声音：“不宣特地找来的，你多少喝两口，别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谢述白耸搭着眼皮，坐着未动，面色不改，随便找了个借口：“苦，不想喝。”
周郃差点气笑，谢述白自幼将药当水饮，什么苦味没尝过。这药他喝都没喝，就说苦。就算找借口，也不能找这么一个敷衍的，这不是将人当傻子嘛。
周郃正要张口骂他，却被谢述白身后脆生生的嗓音打断。
“你居然也怕苦！”
还真有人信了谢述白的鬼话？
两人朝着声音方向望过去，颜如玥披着件影青色翻毛斗篷，半张脸缩在毛领里，只露出一对泛着水光的清澈双眸，黑亮幽深像闪着光。
周郃挑了挑眉，谢述白眉睫微颤。
前几日京都难得落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颜如玥贪玩，带着千忆在雪地里堆雪球。雪球还没堆几个，姐妹两双双染上风寒病倒，连着喝了两日苦涩汤药，这才好彻底。
颜如玥嗜甜，特别怕苦。
得知谢述白也怕苦，颜如玥顿时有了同命相连之感。桌上那碗药汤呈深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味，一看就比她前几日喝的汤药要苦上不少，谢述白肯定喝不下去。
于是颜如玥想了想，认真建议道：“要不往药里放点糖，这样说不定就不会苦了。”
她说完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块包在油纸中的饴糖。
那时谢述白尚还不知晓自己的心意。少女手指被冷风冻得艳红，笑吟吟站在风中，任由发丝飞扬。
谢述白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当谢述白喝下那碗又甜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