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的事自然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颜如玥来到城抚堂,同坐堂的小官说明来意,待小官匆匆跑去拿记录簿与墨笔时,她才得以坐下歇口气。
颜如玥自早上起床后便未饮一滴水,喉咙早就干得冒火。她拿起小官为她倒的茶水,盯着上边悬浮着的看起来品相不佳的茶叶碎,犹豫半晌,还是将水杯放下。
城抚堂是监督与处理京都百姓各种纠纷、负责街坊巡逻的地。当下空空荡荡,没什么人,除颜如玥外,便只有一穿着姜黄对襟长衫的男子坐于角落,像是在等人,两指捏着颗棋子正在与自己对弈。
正是颜千忆心心念念的张文玥。
颜如玥想着妹妹千叮咛万嘱咐交于自己的信,喊了张文玥一声,待他看过来时,将信翻找出,拿在手中晃了晃,同他道:“千忆捎我给你带了封信。”
张文玥闻言颔首,站起身来。
“奇怪。”
程胥看着起身的张文玥,在颜如玥身边小声道:“这人的身形我瞧着眼熟,和我逃出来那回偶然碰上的人很像,不过那人一直是黑巾遮面,黑袍加身,我没看见过他的脸。”
“对了,那人走姿奇怪,似乎是个跛脚。”
程胥马上噤了声,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张文玥朝她们缓步走来了。他的步子不大,右腿落地时总是先僵直一霎,继而才缓慢抬起左脚,有明显的滞涩感。步伐不对称,一瘸一拐,导致他的走路姿势尤为奇怪,让人不禁担心下一刻他会不会摔倒在地。
程胥瞳孔颤动,黑暗的记忆席卷而来,她同置身于冰冷的水中,感到自己难以呼吸,声音发颤。
“就是他。”
她转头冲颜如玥激动道:“他就是那个人。”
张文玥来到颜如玥身前,抬手握住信纸另一端,露出抹亲和笑意: “千忆写给我的吗,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张文玥抽了一下信纸,没能抽出来。
他面露诧异,疑惑地看向颜如玥。
颜如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才松开手指将手收回,暗地里搓了搓衣角,将方才掌心冒出的汗珠暗中擦拭掉,强装镇定看向张文玥。
张文玥将信收好,也不急着离开,站在原地,脸上仍带着和善笑意:“颜小姐怎么来城抚堂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如玥心下一凛,面上却不显,极力稳住声音,不叫对方察觉出内心的慌乱:“昨日铺子中遭了贼,所以来这登记一下。”
这时,拿着纸笔的小官风风火火赶回来,将记录本往桌上一摊,扭头看向颜如玥,作倾听状:“颜姑娘,您方才说要报掳拐、残害女子性命一事,现下能详细说说,具体为何吗?”
张文玥面上露出惊讶与探究的神色,惊道:“掳拐、残害女子?”
颜如玥脑子一转,立刻露出悲愤神色:“对,我铺里钱柜的银两被盗,我可是将它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此为掳拐。而且你们可能不清楚,于我而言,取我钱财就同伤我性命一般,此为残害。”
她声泪俱下、肝肠寸断道:“那贼人当真是可恨,请你们务必要将那人找出,救回我的银两。”
颜如玥被坐堂的小官恭恭敬敬‘请’出了城抚堂的大门。
“为什么不能明说此事,让官员将那人抓起来,严加拷打,逼他说出那群女子的下落。”程胥不解道。
颜如玥皱眉:“没凭没据,就凭我一张嘴,是无法定他的罪的。”
“何况,你说被抓去的姑娘不少,但为什么没有人上报到这里。若是有,城抚堂又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程胥猜测:“许是同我一样,都是些父母双亡的孤身独居女子。”
颜如玥摇头:“那就更不对了,他们哪来这么多独居女子信息的。”
程胥大惊:“你是说?”
颜如玥:“城抚堂里,有记载每户人家住址、亲缘关系的谱图。我怕这里有那群掠卖之人的眼线。”
程胥变为魂体状态时,尸身被丢于荒野中,因而她并不知道那群女子具体被关在何处。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张文玥,若是能叫人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那群女子被关押的地点。
谁能跟着张文玥不被发现呢,那便只能是魂体。但程胥肯定不行,今日已是她死后的第六天,今夜过后,她就会消失不见转世投胎。
哪个魂体能够一直存在,且不会消失。
答案不明而喻。颜如玥叹了口气,动身去找谢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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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街有两家酒楼,一间名为洪福,是唐家的产业,菜品精致,售价昂贵,来的大多是高门大族的公子小姐。另一间名为清玥楼,是颜如玥名下的,走得是便宜亲民的路线,菜品多为家常小炒菜,因此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当下正是吃饭的点,清玥楼中坐满了人,谢述白站于结账桌边,时不时将视线瞥向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