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殿下的吩咐,支走了旁人,才将奉茶之事告知阿......”宋安忽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告知姜鸢。”
他顿了顿,方继续,“我走后不久,提前埋伏在菁兰苑外的人便发现,侍女曹沫也跟着出来。她先是往府外递了消息,后又去膳房寻了那名庖厨,俩人使计支走了余媪,也顺走了膳房内所有的茶叶,许是想教姜鸢难堪。”
“所有?”
顾北辰闻言,眉心微蹙,若是膳房已无茶可用,那方才她递上来的,究竟是何物?
宋安不解其意,一脸正经地补充,“是的,我特去瞧了,茶罐里一丁点茶梗都不剩,只留了些茶末。”
茶末?顾北辰唇角一僵。
烹的竟是茶末......难怪她要往里加许多姜丝和饴糖,掩盖气味,而自己却险些信了她那姜茶暖身的鬼话。
“他们往何处递的消息。”顾北辰面若冰霜,身上散出的阵阵逼人的寒意。
“我们的人远远跟着,那人......那人最后进了郡公府。”宋安支吾着补上半句,“或是郡主关心殿下,也未可知。”
他倒并非真想替楚沐瑶说话,只是顾北辰最恨人监视,不想他因此事,与整个郡公府生了嫌隙,尤其是那人。
“她关心?”
顾北辰打量着宋安略显紧张的神色,淡声道:“她沐瑶郡主关心的,无非是她后半生的荣辱,我是北辰王亦或是南辰王,与她而言,又有何异,况且......那郡公府上,好像也不止她一人。”
顾北辰语气冰凉,渗出丝丝寒气,话锋所指,令宋安不敢深思,他只能暗暗吞咽了下唾液,屏息而立。
“可有惊动他们?”顾北辰敛了神色,淡声问道。
“跟去的人行事小心,不曾惊动。”宋安提着嗓子,小心应答。
顾北辰收回眸光,吩咐宋安,“告诉石伯,我们离开的这些时日,细查府中下人的底细,这些年,他们怕是埋进了不少眼线。”
宋安讷讷点头,对此颇感认同,思忖一番后,道:“若石伯有所发现,是立刻处置了,还是等您回来,再做计较。”
“斩草需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此事不要急于一时,一网而尽,方是上策。让石伯多加留意便是,另外让他照着这画上的人,物色一批舞姬入府。”
不知何时,顾北辰已从案几底部的暗格内,取出了一卷系着红绸的画轴。
他将其随意横放在茶案上,抬手轻扯红绸,微微泛黄的卷轴即铺陈开来,画卷底部染着成片成片的曼珠沙华,花舞漫天,喋血般妖冶的花丛中,静立着一抹妃色的身影。
细看之下,画卷中央有着隐隐粘合的裂痕,而画上那名女郎,只微微回眸露出半边模糊的眉眼,并辨不清模样,可右眼下的那点猩红,却在昏黄的景象里格外明晰。
“殿下是准备动手?”宋安盯着那画上的身影,神情渐渐凝重,“其实,殿下何必舍近求远。”
顾北辰低头盯案上的画,并未出声回答,深不可测的墨瞳闻言却添了几分厉色。他忽地抽回眸光,抬头看向宋安,道:“廷尉府的那起命案,查得如何?”
见他陡转话意,宋安只得顺势作答,“自碧华轩后,都城内一时风平浪静,那行凶之人似是深谙隐匿之道,未再现身,是以廷尉府至今未有所获。”
顿了顿,他又问:“殿下可要派人,去廷尉府查查?”
“不必,廷尉府那帮人并不顶事,这凶手手段狠戾,若非惯犯,必是有高人从旁相助。”顾北辰断言,“凭他们,抓不住。”
“那……”
“你只管下去安排明日出行之事,其他的我自是有数。”
宋安未再多言,退身出了阙竹斋,去往前院。
随行的车马粮草,虽是一早就备下的,但他跟着顾北辰多年的习惯,临行前一日必要复查一遍,方能心安。
因次日要启程,整座王府亦是通宵达旦,一应奴仆侍从皆行色匆匆,端盆的、抱瓶的、拿包袱的......全然用不着旁人看顾,个个都绷紧了脑中的弦儿,生怕在这档口儿出了岔子,丢了小命。
姜鸢要随顾北辰出行,赖媪百般难得地生了心,特意关照,留她在房中歇息,不必外出帮忙。
得了这意思,她也懒得与那赖媪客套,落了清净,用过晚膳便径直回了自己屋里。
暮色渐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漆黑如墨,窗外的风雨连廊,却被满院的灯火照得通明,恍如白昼。
姜鸢躺在塌上,看着窗上映出匆忙的人影,和时不时窸窣传来的人语声,心中不免生出些许烦闷。
她翻了个身儿,侧卧着朝里合上双眸,忽又想起白日里在阙竹斋见到的那只瓷瓶,陡然一睁眼,却怎样也睡不着了。
外头的动静,断断续续闹了一夜,直至翌日卯正时分,才渐渐平静下来。
透过雕花楠木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