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推门进来时,见姜鸢正站在窗侧的衣挂处,偏头打理着手中的鹤凌袍,似是未曾留意有人进来。
“你怎会在此。”顾北辰冲着她的背影,开口问道。
听来语气平静,倒无多少意外。
姜鸢强按下心头的忐忑,只当是他性子冷淡,对什么都是这般不在意的,不疾不徐地转身,上前几步道:“我是来给郎君送浆洗好的衣裳的,见此处无人,又不知该将衣裳放在何处,便擅自将它挂在了衣挂上。”
屋内沉寂了片刻,旋即顾北辰走到书案前,伸手拨了拨案上的竹简,似有所思。
“你的伤,都好了?”他漫不经意地问。
姜鸢目光紧锁着他手上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问话,愣了愣,方低下头去看手心那淡淡的痂痕,道:“已大好了。”
余媪给的伤药,效果极好,虽是日日泡在水里,可手上的伤一点没耽误,没两日的功夫就已结痂。只是她没料到,事发之时,湖心亭内一片混乱,她又刻意掩了伤痕,顾北辰竟也留意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会在此刻问出这话。
姜鸢吃不准他的心思,深怕他觉得自己府中养了个闲人,赶忙补上一句,“可以干活了。”
顾北辰见她站得远,又说了这样一番话,面上虽未流露,心里却是涩然。
“你很怕我?”他问。
姜鸢摇了摇头。
“那你站得那么远做甚?”
顾北辰停下执笔的手,侧眼看着两人间隔的距离,略有蹙眉。
姜鸢没法子,只得在他注视下,无奈向书案靠了靠,站到了他身侧。
顾北辰重新低头,去看手中的竹简,目光掠过几行后,他淡淡道:“听说你这几日,总往膳房跑,找人打听了本王的喜好,所图为何?”
姜鸢神情一滞,“阿鸢并无所图,郎君是阿鸢的主子,自当尽心竭力,以郎君的喜好为......”
“这话......你是觉得我会信?”顾北辰开口打断她,眸光冷了几分,“若你不肯说,那便离开吧。”
离开?那定是不成的。
忽想到楚沐瑶那日的模样,姜鸢咬着牙心一横,软声道:“阿鸢当真别无所图,只不过......只不过感念郎君恩情,倾慕郎君风姿,想知道郎君喜欢吃什么,讨厌喝什么,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做个于郎君有用之人,留在郎君身侧侍奉罢了。”
她绞着手指,努力扮出一副少女怀春的羞涩模样。无论你如何想,我都只是因为喜欢你,倾慕你,想为你鞠躬尽瘁,仅此而已。
这世上,大抵不会再有什么,比打探爱慕之人的喜好,更顺理成章的理由了。
“倾慕?”顾北辰眯着眼,狐疑地打量过来。
“是。”姜鸢肯定道。但却不忘添上一句,“不过阿鸢自知身份低贱,对郎君绝无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顾北辰闻言,勾唇浅笑,“若你可以一想呢。”
“啊?”姜鸢目瞪口呆。
这是她刚从楚沐瑶那学来对付他的,可他现下说这话是何意思,可以一想,想什么......
姜鸢一双褐瞳圆溜溜地盯着顾北辰,脸上不禁染了红晕,像只不经逗的小狐狸,容易害羞,较之方才,更显生动有趣。
“很好。”顾北辰淡淡吐出两字,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
直到出了阙竹斋的门,姜鸢都未想明白,他那句没头没尾的“很好”,究竟是何意思。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这府中到处都是顾北辰的眼线,就连膳房也不例外,今日险些难以脱身,日后行事,须得更加小心。
姜鸢这厢前脚刚离了阙竹斋,宋安便自屋外的廊角出来,闪身进了屋内。
“殿下,我方才问了园外的看守,说她的确是从园门处进来送衣裳的,不过......您的衣裳,往日我都是亲去取的,不知这菁兰苑今日为何会派她前来。”宋安躬身禀道。
“送衣裳倒是不假。”顾北辰站在窗前,抚着衣挂上的鹤凌袍,“但却不是只为了送衣裳。”
他行至堂中,盯着桌上那只青白釉的镂空香炉,目色不由阴沉,“今日离府前,我特命人在房中焚了檀香,她身上沾染的香气颇重,在这房中,应是呆了有些时辰了。”
“如此说来,她潜入书斋定是另有所图,若不是您今日忽拒了楚郎君狩猎之邀,折身回府,岂非......”
宋安觉得这事儿不容细思,顿了顿,问:“您看这阙竹斋中,是否需要再加派些人手。”
“这倒也不必,人再多看不住她也是徒劳。”顾北辰转身,眸光落向了高架处的锦盒,依旧上着锁,倒是未被人动过,“我只是好奇,她究竟觉得能在我这找到什么。”
“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顾北辰在书案前坐下,抬眸问宋安道。
“殿下放心,只等入夜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