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时过三更,天上的雪果真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地袭卷起阵阵沁骨的寒意。

姜鸢抱膝瑟缩在外墙边上,因着疲乏原已昏沉睡去,此刻却又被冻得困意全消。

她微微挪动僵硬的身体,侧头往府门处打量,那扇紧闭的大门威严高大,门上刻着“北辰王府”的金漆匾额,正被六盏高悬的灯笼衬得亮堂。两侧分立值守的侍卫,手握银铁佩刀,立得直如笔管,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好似这番寒冷,与他们全不相干。

浩瀚雪地里,独余姜鸢一人缩居在墙根,待她再次醒来时,东方既白,天光微现。

刚过正卯,听得“吱呀”一声,朱漆大门自院内被人缓缓拉开,鳞次走出两列束缨戴冠的侍卫,左右各三,恰作六人,替下了府外值守一夜的同僚。

姜鸢只侧目瞧了一眼,又重新收回了眸光,纤长的睫上落了点点白雪,身子已冷得彻底失了知觉,她安静地守着那人出来。

若遇上他出门,或许还有机会。

*

“她还在?”云食涧内,温暖的炉火烘出一片安逸,顾北辰轻轻搅着碗里的百穗玉杏粥,侧头问石伯。

“是,今晨换值的侍卫方才来报,说是那女郎还在府外。”

石伯原想借着话头,替那小女郎求求情,容了她入府休憩,可瞧着顾北辰神色淡淡的模样,似也只是随口一问,倒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只得闭了嘴。

顾北辰咽了最后一口粥,放下手中的黑釉瓷勺,倏一起身,静立在侧的宋安,赶忙递上了件雁翎鹤氅,他随手接过,披将在身上。鹤氅加身,缂丝青枝的纹路,倒掩了他眉宇间的几分杀伐,反添了些儒雅端素。

顾北辰抬脚往外院走,瞧着应是赶去宫中参加朝会,并无暇理会其他。

石伯暗暗叹了口气,走在前头的人却猛一转身,惊得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莫不是方才叹息过重,被殿下听了去?

岂料,那人竟只道了句:“带她入府。”便又回身走了。

石伯惊魂未定,僵愣在了原地,待顾北辰走出了老远,他方冲着那抹颀长的身影,高声喊去:“老奴,这就去。”

顾北辰只顾着往外赶,宋安跟在他后头,也不敢耽搁。

二人出门时,姜鸢依旧木然地抱膝靠坐在雪里,宋安一出府门便见着她,眉心不由得微蹙,眼底升起一股嫌恶。但瞧着走在前头的人步履翩飞,未有片刻停留之意,又舒了眉头。

她还在府外,他是知道的。

凭着他顾北辰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手段和洞悉千里的觉察,别说她就呆在这府外,便是在两条街巷朝外,向王府多张望片刻,他也是了如指掌的。

而他视若未睹的缘由,无非是眼前之人,于他而言,仅是地上蝼蚁,空中雪霰罢了。

姜鸢顿僵在原地没有上前,不是她不愿求,只是不想晨起就徒惹其厌烦。

况且,他心如磐石,有些事她求也是无用,否则,昨夜天寒地冻,也不会孤零零地被扔在这院外了。

入宫早朝,顾北辰乘的是辆四驾马车,车身宽大装饰华美,车头上套着的四匹骏马,颈高头细,弯曲高昂的颈部后,有柔顺光亮的鬃毛,一看便是难得的良驹,于昨日那驾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顾北辰一脚踩上踏凳,躬身入了车厢,宋安自外头合上车门,侧身一跃,守坐在了车厢外头。

车夫见状,赶忙收起踏凳,驾车往吴王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姜鸢自远处收回目光,一抬头,惊觉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

“小女郎,别愣着了,快些起身吧。”石伯催促着继续:“你呀,当真是运气好,这地冻天寒的在外头呆了一夜,倒还无事,快起身随我入府。”

“入、府?”姜鸢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入府,殿下方才吩咐的。”怕她不明白,石伯又补上一句:“收你入府了。”

他吩咐的?

可他方才明明连多瞧一眼也不愿,又怎会破例许她入府,莫不是别有所图。

想到这,姜鸢却又不由自嘲:图什么,图她如今这副鬼样子,丢到街上也没人瞧一眼吗?

再不作多想,她扶上身后的红墙,想着借力起身,不想蹲坐一夜,双腿早已僵麻,双膝一软,竟有些踉跄。

“入府后,先换身衣裳吧。”石伯看着她单薄的衣衫,双足上血迹斑斑,不忍道。

姜鸢乖巧地点头跟在他身后,踏过雪地,上了府门前的台阶,跨过一道高高的朱漆门槛,入了王府。

眼前的开阔,令她一时有些恍惚。

仅是一门之隔,外头是荒芜的素白,府内却已有了星星葱绿,山石亭榭的布局,丝毫不亚于旧时王庭。

“你叫什么名字?”石伯走在前头,向后问道。

“姜鸢。”

“江河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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