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1 / 2)

临近亥时,困在涝水中的咸安灾民基本上抢捞完毕,端兆年也终于得了喘息的空隙。她顶着一身脏湿的衣裳入了营帐,坐下时思绪也跟着放松了许多,突然间一股泔水臭味从鼻息间窜上心头,熏得她当场差点没缓过气来。

待端兆年换完衣服,姜非阙已经等在了营帐外,“将军!”

“进来吧。”姜非阙掀帘的同时,端兆年正好从屏风后走出,她接过姜非阙递过来的屠苏酒,刚喝上一口,便问道:“那些灾民也都喝了?”

“都喝上了。”姜非阙说:“还好将军先有预料,让衙门的人一开始便照着方子酿了这酒,我看有好些人喝了这酒,咳嗽也好多了,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端兆年边听边喝光了碗里的酒,说:“太医署的人歇在哪?必须先商量妥当了这灾后防疫,不至于到时陷入被动。”

她想着起身,却碍于此刻身体犯了懒,只好又坐了会,听姜非阙回道:“太医署此次只来了两人,一名医正和一名太医署的药童。他们现下还在安置处给那些灾民处理伤口,只怕这会还脱不开身。”

“只来了两人,太医署是挺会省事。”端兆年适才泛白的脸庞逐渐有了血色,刚想说话,便听到外面有阵阵烟爆竹声起,她探身出了营帐,“怎么回事?”

姜非阙说:“将军,是权大人瞧着雨势太急,担心熏艾达不到挡疫的效果,便让衙门也用爆竹闹一闹空气。”

端兆年面色平静地看着情绪高涨的大伙,临进营帐时说道:“让二营的人看够了就赶紧回去睡觉,这会是羽林二卫在轮值疏通沟渠,等会还要轮到二营换值,在此期间,必须确保二营的人有充足的睡眠。”

末了,端兆年掀帘重入营帐,而得令的姜非阙也以大局为重,把二营的人都赶回去睡觉了。

工部和衙门的人在逸灵河上修葺加固,陆汀白则撩起裤脚浸在污水里,带着羽林二卫在另一边挖泥疏沟,一队人被雨打得早已浑身发麻。

雨开始有转小的趋势,陆汀白直起身,抬臂蹭掉脸上的水渍,观察着基本稳住不动的咸安城的吃水线,说:“把这条沟先通了,剩下的明天再继续!”

原本累到晕头转向的大伙一听,瞬间来劲了,操着家伙拼命使劲干。

所有干劲泄在最后一处被塌下来的墙砖挡住的地方,于是有人气急骂道:“他妈的堵死了!这玩意太重了!”

听到动静,陆汀白踩着坍塌的乱物,想也没想蹚了过去,试图掘起那块比他高又重的墙砖,结果纹丝不动,这一下把他干得险些喘不过气,腰差点给闪没了。

他妈的!

陆汀白叉腰环视着眼前一个个喘着粗气的兵,知道大伙这会已是力竭了,半哑着嗓子喊道:“安长之!去跟衙门的人要几把铁尖凿和锤子过来。”

安长之赶得急,没多久便带回了东西。

陆汀白带着大伙用锤子砸在铁尖凿上,被抵着的墙砖频繁承受着来自外力的施压,终于碎裂成几小块,被堵住的排沟也在片刻后疏通了。

回到营帐后,陆汀白倒头就睡昏了过去,以至于端兆年隔天找他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端兆年走出陆汀白的营帐,看着天还没亮透,又折回了自己营帐。

帐内灯光明亮,端兆年坐在里边,没多久便听到了姜非阙的声音,似乎早有预料,端兆年不等姜非阙通报,便主动开口了,“让他进来吧。”

权竹笙将伞递给姜非阙,跨步入了营帐,端兆年抬眸注视着他,随后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莞唇说道:“权大人,找我有事?”

权竹笙一夜未眠,熬红的双眼依旧挂着笑意,颔首时说:“晚间我同太医署的傅适明大人讨论过,像咸安这种情况,十之八九会生出疫病,为避免届时草药会供应不足,我这边大致上定好了预算,现下只需跟宫里打个批条。端将军和汀白奔走在前线,此事由你们两个来拟条子最有说服力。”

端兆年自然没意见,因为她方才也是为着这个目的去找的陆汀白。

“我没意见。”端兆年停顿了一下,说:“隔壁陆将军睡昏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你这事听着急,需要用点非常手段才能让他醒来。”

打一顿么,比什么都好使。

权竹笙听着有趣,便笑了,“那是不能了,户部没人打得过汀白,怕死了。”

“我的人,任你挑。”端兆年看热闹不嫌事大,说:“或者我也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两个人竟真的讨论了起来,合计着该如何整陆汀白。

陆汀白完全醒来时,屋里的炭火已经烧光,他出奇地盯着沾墨的指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签了什么?

而那张被他迷糊之下签上名字的批条,正在快马加鞭送往宫里去。

当陆汀白走出营帐后,听到守卫说昨日端兆年来找过他,心知端兆年这会可能不在,他还是走了一趟,果然如他所料,她又往坍塌处疏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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