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就会被发现,赵熙宸也很是紧张,侧目望向一旁时,竟不见了老婆婆的身影。
“喵。”老婆婆立在金兵身前,似是有些疯癫,她目光泛散,询问道:“看见我家的猫了吗?”
咔嚓一声,老婆婆顷刻间尸首分离,她的头颅不知滚向何处,只剩苍老的身躯倒在众人眼前。
金兵走了良久,依旧没有人敢动一下,直到响起妇人呜呜咽咽的哭声,她怀中的婴儿,脸色发紫,早没了气息。
这份伤痛并没有持续很久,众人又开始了抢粮大战,妇人只抱着婴儿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
赵熙宸藏了一袋粮护在妇人身旁,本是为了不饿肚子,却不知这袋粮差点要了他的命,几个瘸腿男子,对他好一顿打,直到妇人哀求,几人才抱着粮悻悻离去。
这让赵熙宸明白,当你弱小时,哪怕是你最看不起的人,都会想着来欺负你一下,人是如此,国亦是如此。
但他终是明白的太晚了,如今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好像这一生,就要了结在此处,这几个月来,他太累了,也太痛苦了,他恨自己,恨自己目中无人,恨自没有雄才伟略却还是要逞能,恨自己自命不凡,恨自己胆小懦弱。
失去了众人的拥护,他什么都不是啊!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他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身体躺在一个独轮板车上,是那个还未出月子的妇人拉着他,妇人肩膀被绳子勒出一道道伤痕,但她不语,只将头埋的很低,一步挨着一步往前走。
他仰头望向妇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柔弱的背影,在自己的衬托下,显的格外顽强,也不知是过去了几天,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只感觉口中有些腥涩。
他们虽不相识,但他自愧无颜面对这个妇人。
当妇人停下时,他只能继续装晕,人醒了,无尽的疼痛感也跟着醒了。
片刻,好像有水灌入自己口中,但味道又不太对,他咽下几口后终是忍不住睁开眼睛,妇人手上的破碗里,装着乳白色的水,不是水,是乳汁。
妇人见他醒了,手悬在空中,脸颊瞬间通红,张了张口,低音道:“孩子没了,奶水却来了,你也吃不了旁的东西,总不能看着你死。”
赵熙宸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他竟伸手扶住妇人的手臂,将碗凑到自己唇边,红着眼眶,一口饮了这半碗‘心血’。
他的腿伤很严重,应该是断了,妇人不懂医术,所以他只能干忍着。
妇人说这条路是上苦矾山的,苦矾山上有个庵寺,叫渡凡庵,庵里的姑子都是菩萨心肠,已经陆续有不少人前去投奔了,想必也是会收留他们的。
山泉野草勉强渡命,好不容易到达渡凡庵,庵寺门口尽是饥肠辘辘的难民,先前几波人,吃饱喝足后竟起了歹心,好在姑子们会些拳脚功夫,将恶人们赶出了庵寺,乱世之下,人心不古,姑子们再不敢开门。
赵熙宸的腿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连带着整个人都浮肿泛黄,这两日妇人未再给他喝,他知道,不是妇人顾及什么,而是她实在没有了。
若不是她,自己估计早就死了,也许死,没有什么不好,他对死已经不恐惧了,他倒是希望妇人能够活下去。
见寺门多日不开,陆续有人离开,谋其他生路去了。
妇人实在没有力气,他们只能靠坐在一起。
清晨,朝泽大地,暖阳缓缓升起,周围的难民,有的站了起来,有的再也醒不过来。
隐约听见有人议论,人死了,肉能不能吃。
赵熙宸虽不再畏惧死亡,闻此言却还是暗暗的打了个寒颤。
都是他的子民啊!
要吃,就吃了自己吧。他刚想开口,山脚下惊慌跑来了不少人影。
原是金人听说山上有很多尼姑,这恶魔的手,要伸向佛门之地了。
顿时叩门声哭喊声响彻苦矾山,难民想要进到庵寺里避一避,哪怕是多活一日,也不要被挡在寺门外等死啊!
自保与救人,庵寺的姑子,选择了先救人。
寺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佛光普照,难民们蜂拥而入。
赵熙宸偏头看向卧在一旁的妇人,她瞳孔泛散,脸色铁青。
她很少说话,但她救了赵熙宸的命。
“哎。”赵熙宸没有问过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她。
她没有反应,寺门开了啊!她一直很想活下去的,这会儿她怎么不动了?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不想妇人死去时无人知晓,毕竟自己喝过她的心血,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目不转睛注视着她,这最后一程,就当是给她送终了吧。
隐约,又听见了马蹄声,如今,他们怕是要死在一起了。
“师姐,这里有个人还没有死。”
“是什么人?”
“好像是个乞丐。”